“啊……”

“不过我还可以再告诉你一些别的，”他不想让庚姜太失望，“或许你知道马戏呢？”

马戏？

是一种在民间四处巡演的杂耍戏团，以表演常人无法做到的事情博得关注，赖以为生。倘若你能去，你会在那里看见食火而不死、脚踩尖钉却如履平地、将头与手脚扭转三百六十度还能恣意舞蹈的怪人，不然就是与嗜血野兽共舞还能全须全尾出来的。

哇——

这没什么好惊讶的，庚姜，其实你也可以。

……我、我为什么也可以？

“哈，庚姜，别装了好不好。”有些答案就是摆在众目睽睽之下而不自知，肉狗觉得这很可笑，哑着嗓子道：“能做这样本事的不是天生神力，说白了不过是拥有金刚不坏的肉身，你难道还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吗？——仿生人啊！”

“你也是我们中的一员，所以……”

什么。

从你们一下子变成了我们。

“——你说的不对，我是人。”

庚姜抬头，坦荡地和他对视。

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他，肉狗却有些呆滞了。

“……原来你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想要纠正他，“我没有骗你，可为什么没有人和你说过这个？你明明就是我们的同类，你就是仿生人。”

庚姜吼道：“你胡说！”

“我为什么要骗你，骗你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吗？我能出去？”铁笼陡然一震，是肉狗猛地抓住牢笼的铁杆，慢慢逼近庚姜，“我不过是在陈述客观事实！你知道吗？人活在世界上，名字其实只是一个代号，叫什么不重要，可我们这种人，生来就冠有‘姓名’，我不叫作‘肉狗’，我的‘姓名’是UI27654，这才是独一无二的。所以你也不会叫作‘庚姜’，你还记得你的‘姓名’是什么吗？”

我——我……

茫然。

我不知——

“住口！”庚姜冲他怒目相向，“不许你用‘我们’！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是人！”

“——UI12298。哈，你真的不知道啊？”眼前人为自己努力编织美梦的样子真好笑，肉狗的嘴角不可抑制地抽搐、扯动、勾出的弧度残忍至极，“你听见你的‘姓名’的时候难道不会觉得熟悉吗？所以你是叛变了吗，UI12298？你不记得可惜了还有人帮你记得；可惜了十年来我们这群置身底层、任人宰割的烂货呻了口气眼巴巴地盼着你出现，巴望着你能救我们于水深火热；可惜了你是索勒米带到这世上来的第一个‘生命’，你知道他死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吗，啊？”

那个长袍披挂的白胡子老头，他说这是我带来的第一个孩子是能给这个族群带来福祉的希望请你们相信他找到他辅佐他成为这个新的族群的王——

这个老头死了，把生生不息的火传递给你。而你踩灭了火，抹黑自己的过去和全部，转去倒戈敌方的阵营，跑了。

你知道把你当成救命稻草的同胞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轻则在高楼地下拉升降梯做苦力，重则上解剖台每一寸皮肉以高价卖出！有些从没见过太阳，有些自打苏醒的那刻就被定性为待宰的牲畜！庚姜，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这么好命，他们生来就是……草菅。

我曾经也以为你能救我们，看来是我多想了。

——所以里斯说：UI12298，进入系统防护，开启BUG自检模式。

——你在说什么，你在叫我吗？

——我听不懂。

——所以霍阗说：你就是个假人，你不但不知道疼你还没有心，吃粥也是，你会饿吗？你有食欲吗？

“……你胡说。”

声音却忍不住发颤。

肉狗咧嘴笑了，一张虚无空洞的黑色裂口。

你倘若不信。

你倘若不信你为什么不摸摸自己的皮肤，想想为什么它常年如蛇般冰冷。

你倘若不信你为什么不掰断自己的一根手指头，看看它回正后是否毫发无伤。

你不信，你为什么不试试用小刀在自己身上划一道口子。

那流出来的必定是蓝到发黑的、粘稠的血液。

不是真的人，就永远都不会拥有嗅觉味觉痛觉肤觉——

“……你骗人……”

我尝得出酸甜苦辣，我辨得出香臭，我感受得出疼痛与温度。

我是人。

第74章 你想做我的谁

廿八了，今天过节。

庚姜的不对劲霍阗能感觉出来。

他去问里斯，得到个一问三不知。里斯是一贯的无谓表情，对谁都不上心的那种，“察觉出不对劲又能怎样，”他说，“孩子大了有什么事都往自己心里憋着，你现在插手反而不好，让他自己去想，总有一天会想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