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很是不好惹……小二和老板都躲着不见了人影。
沈缘与我走进来,他们便都将目光投了过来,或注视或打量。
绒绒把狗脑袋埋到我的胸前,因为感受到了压力,它下意识的躲避。
我站在原地,拍了拍绒绒的后背,正在安抚小狗,却觉身后一只手也拍了拍我的后背,掌心温热,正是沈缘。
我转头看他,他和煦笑着,引着我继续向前走,似没有受到这气氛的影响,继续轻声说着:“小狗不能常洗澡,但它也跑了一天了,你给它擦擦脚。”
寻常的话,似驱散了几分异常氛围带来的不安。
“我知道。”我应了他的话,跟着他从壮汉群中穿了过去。
他们倒是也没有任何举动,瞥了一眼,又继续回头静坐,似在等着什么人。
我与沈缘正往楼上走着,忽见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从楼上下来,他也穿着黑衣,却不似楼下壮汉们那般着一袭劲装,春末的天气,他还裹着黑色的狐裘披风,银边广袖里穿出来的手指纤细又苍白,与他的脸色一样。
我打量了他一眼,触到他的目光,只觉他眸光沉闷死寂,空洞麻木在看死人一般。
目光交错而过,我们都没有在彼此眼中多停留,擦肩而过的时候,我与沈缘上楼的脚步在继续,他下楼的脚步却停住了。
“二位……”男子声音低哑,他在阶梯下轻唤一声,“且慢一步。”
他一开口,客栈中所有壮汉的目光便又转了过来。
这一次,四周更安静了,显得外面的虫鸣都有些吵闹。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却见男子目光根本没在我身上停留,他只盯着我身侧的沈缘,死寂的目光被客栈里跳动的烛火点亮,却仍旧没有温度,带着阴冷:
“敢问,这位公子可是修仙之人?”
随着他的话,我也望向身边的沈缘,但见沈缘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微微侧过头,笑眯眯的回应黑狐裘男子:“是与不是,有何指教?”
“我观公子呼吸吐纳并非凡人,身中却略带血腥之气,似暗藏高深仙术残余气息……”
我一挑眉梢,有些意外。
沈缘身受八十一道天雷,坠下凡间,闻得到他身上受伤的血腥之气简单,但要嗅出他身上高深仙术的残余气息可不容易。
天雷不是仙术,是神术,劈了这么久了,擦肩而过的瞬间他还能感知一二……
我又重新打量了那人一眼,这一次用了点心。
我看见他虽体弱,但却有丝丝缕缕的游散的灵气在他身边汇聚,这些微弱灵气别说凡人,就算我旁边站着的这个仙应该也是看不到的,天地间最细微的力量,是只有我们这以此为食并千锤百炼了数万年的山河果才能瞧得仔细。
黑狐裘男子还是肉体凡胎,在不用术法的时候就能吸引这么多游散的灵气在身边,想来是个很厉害的修仙者了。
这么年轻,很有天分,搞不好以后能飞升九重天跟我旁边这位做仙友呢。
他看起来,应该不是个只知道谈情说爱论风月的傻子。
我很满意的打量他,又听他道:“在下雁峰陆门,陆北寒,略通医术,公子若需帮助我可略尽绵薄之力。”
这人心眼能有这么好?光从他的眼睛里可没看出来啊……
“谢过好意。”沈缘果然在我旁边客气的回绝了,“不用了。”
沈缘说着,放在我后背的手,微微使力,示意我继续向上走。
我抱着绒绒,也不想在此多呆。
不管这人以后是否飞升九重天,他现在看起来是不好惹的。
我脚刚动了一步,沈缘放在我身后的手忽然转到我身前,轻轻挡了我膝盖一下,我脚步没迈出去,又放到了刚才那步阶梯上,而就是在这同时!
“唰!”的一声!
一柄短刃竟然不知道从哪个刁钻的角度飞来,蓦的插入我上一级台阶上,力道之大,让短刃刃柄都在嗡嗡震颤。
若非沈缘将我拦了一下,这短刃就要扎到我的脚拇指里面去了!
我愣了一瞬,随即生了后怕,紧接着又生起气来。
我当即抱着绒绒转身就开始骂他:“你这黑毛笔杆子还怪得很,救人治病还有强买强卖的道理?莫名其妙嘛!”
我突然跳脚,那雁峰陆家的陆公子被我骂得一愣,怀里的绒绒也跟着抬起了头,像是要帮我助威一样,对着陆北寒奶凶奶凶的“嗷”了一声。
而我旁边的沈缘也怔愣了一下,好一会儿,他朗声一笑。
我气得不行,扭头瞪他:“你笑什么?”
然后他诚实的告诉了我他在笑什么:“黑毛笔杆子……”
楼梯下,陆北寒的黑狐裘的毛团在他脖子上,像毛笔的毛在他脸上扫出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