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的城堡(52)
“我不记得了。”男人说道,他轻轻晃了晃脑袋,除了些许眩晕,没有任何不适。身体有些酸痛,但不像是挨过揍。
“你的东西还在吗?”有人问到。
男人下意识去摸钱包,却在看见自己手腕的时候瞳孔缩了缩。手腕上有轻微的摩擦痕迹,那是被绳索捆绑后用力挣扎才会留下的。他谢绝了人们报警和前往医院的好意,匆匆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的房子中。
门缝里夹着的透明纤维丝还在,屋子里没有被人闯入的痕迹,他细致地检查了一圈后,来到一间没有窗户的房间里,从暗袋里翻出一个隐蔽的录音器。
然而里面什么有用的内容也没有录上,只剩下一片白噪声,他反复听了几遍,都没能从中找到半点有用的信息。
他身上的东西都没少,遭遇打劫也不会造成手腕上的痕迹。可是无论他怎么回想,都想不起自己遭遇了什么。他的记忆是连贯的,没有出现任何让他觉得不对劲的地方,除了……从小巷里醒来前的几个小时。
他记得自己出门了,然后……他出门是要干什么来着?男人迷茫地想着。
……
城堡中的另一个房间,华美厚重的暗红色幕帘将午时最酷烈的阳光遮挡在窗外,乳黄色的蜡烛静默地燃烧着,仿佛那火焰是由玻璃铸造成的彩色装饰,连一丝摇晃也无。
洛伦·弗罗斯特不疾不徐地敲击着桌面,瘦长的手指尖已经探出长长的尖甲,在桌面上点出规律如同心跳的声音。
在烛火拉长出的阴影里,潜藏在其中的生物更畏惧地缩了缩,许久之后,伯爵敲击的指尖一停,凝滞的烛火仿佛终于感受到了空间中的微小气流,开始自然的轻轻摇曳。
家具投射出的阴影随之轻轻波动,与之前的凝滞相比,这黑暗的死物反倒显出些许松快与生机。
房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站在走廊上正准备敲门的尤兰德默默把手放下。
他走进房间,房门又在他身后悄无声息地合上了,尤兰德看到洛伦·弗罗斯特伯爵指尖已经伸长出的尖甲,不由得更谨慎地控制起自己的脚步幅度。这通常意味着伯爵的心情不是很好,然而他并不知晓这其中的缘故。
“说说吧。”他听见洛伦·弗罗斯特先生低沉柔和的声音,“是谁向不该接触的人伸了手,意图暴露我们的存在?”
尤兰德吃了一惊,他立刻弯下腰:“这不可……”
他停顿了一下,把后面过于确定的话咽下去,重新以更谨慎的措辞说道:“没有人会忘记卢努倍尔的下场,在您浩如暗夜的威严下,何人敢于触碰您的禁令?”
指尖敲击桌面的声音再次响起。
“可能是某些蠢货无意中暴露了存在。”尤兰德迅速地说道,“我想不会有人敢于动摇您的威严。”
“无意暴露?还是主动试探?”洛伦·弗罗斯特说道。他的声音柔和沉缓,却让尤兰德想起七百年前他在地牢中时所见到的伯爵,仿佛一座断裂的冰山缓缓向他倾落。
如果他还可以的话,尤兰德恐怕自己此时已经要渗出汗来。
“七个月前起,有人类的机构试图接触我们的公司,目标明确,手段隐秘。”洛伦·弗罗斯特发出一声轻笑,“他们做得可真不错,做出这番指点的家伙想必费了不少心思。”
尤兰德的腰弯得更低了些,却一句辩驳也不敢说。事情已经发生七个月了,谋划者所准备的时间只会更长,但他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埃弗里已经查到了胡乱伸手的是谁,一个年轻的小家伙。”洛伦·弗罗斯特继续说道,“自诩聪明,懵懵懂懂,缺乏耐心。是谁诱骗了他,让他敢于试探我的禁令?”
“我会查出来的。”尤兰德坚决地说道,他在心里已经把那个蠢货骂了个半死。
“不。”洛伦·弗罗斯特停下敲击的手指,“七个月对于我们的时间来说太过短暂,我可以宽恕你的失职,但七百年对于有些人来说或许太长了,以至于他们忘却了敬畏。”
尤兰德听明白了伯爵的意思,他不敢再说话。对于那些更古老传承下来的吸血鬼来说,七百年前的损伤足以叫他们记住疼痛,但疼痛是会消退的。
“卢努倍尔只是个十五世纪才诞生的新生者,他的分量对于某些自诩古老的家伙们或许太轻了。”洛伦·弗罗斯特缓缓抬起手,而那些固执抱有过去骄傲的蠢货,或许会觉得他的资历也不太够。
“我着实不乐意像野蛮人一样,把敌人的头颅挂在墙上以作威慑,但或许对于某些已经在过久的时间流淌中化作顽石的家伙,这比任何劝诫都要有效。”
洛伦·弗罗斯特摘下了手上的戒指,缓缓舒展了一下修长苍白、指甲尖利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