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的城堡(104)
通往山上的小路早已被杂草与枝蔓淹没,碎石与枯枝划破她的肌肤。黑暗里隐藏着犹如活物的阴影,窸窣诡异的声响让人分辨不出那究竟是枝叶在夜风中的碰撞还是别的什么在嚎叫。
可这些难道比山下温暖明亮的火光更可怖吗?
罗齐娜一路跌跌撞撞地跑进城堡,为她洞开一隙的大门重新在她身后合拢。
城堡的主人端坐其上,垂下的目光冷寂如霜。
她狼狈地扑到在洛伦·弗罗斯特脚下,为隐藏在黑暗中窸窣碎语的阴影瑟瑟发抖。她感受到那道俯视着自己的目光,那其中漠然的意味令她感到寒冷。
罗齐娜想将自己裹起来,但她的裙子早已被扯坏;她想靠近家中温暖的炉火,但那里已经成为她的绝命窟。她□□的脚与小腿上被石子与树枝划破,渗出的鲜血令隐藏在黑暗中的阴影们蠢蠢欲动。
伯爵俯下身,瘦长苍白的指尖延伸着弧度锋锐的尖甲,从她被扯破的领口一路向上,划过她的喉咙,抬起她的下颌,一路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线。
罗齐娜顺着这力道抬头,暗蓝如夜的眼睛里满是恐惧与祈求。
一滴血挂在洛伦·佛里思特的指甲尖上,他翻转手腕,使这滴血液落入罗齐娜的口中。
“我的邀请只有一次。”洛伦·弗罗斯特淡漠地说道,“用你的鲜血供养你未来的同伴,然后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伯爵转身离开了,黑暗中的阴影涌动着纠缠上罗齐娜的肢体。
她感到生命在随着热量流逝,可那浸没了她的冷意却使头脑愈加清醒,在本能的恐惧逐渐消退之后,这逐渐死去的过程竟令她感到安宁。
冰冷的、寂静的死亡将她收容。
而等到罗齐娜感到自己彻底干涸时,之前那滴落入她口中的血勃发出纯粹且黑暗的力量,重新将她充盈。
褪去的阴影为她披上一件崭新的衣裙,显出身形向新诞生的同伴伸出了手。
罗齐娜握住那只同样冰冷苍白的手从地上爬起,她已死去。
并重获新生。
……
在离开绿意繁盛水汽润泽的花房后,外面的阳光炽烈得迫使人不得不眯起眼睛,那些过于明亮的光芒穿过睫羽照入眼底,使之迅速积蓄起一层泪水。
莉娅刚闭上眼睛,突然感到腰部被重重顶了一下,被关在花房外的小马驹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出现了,此时正气咻咻地盯着她们。
两个姑娘在花房里逛的时间可不短,她们还以为这小家伙已经自己回去了,谁想到它一直在外面等着。
泽尼娅伸手试图摸摸它的头,结果小马驹一甩脑袋躲开了。
“脾气真大。”莉娅笑道。
泽尼娅眯眼瞧了瞧太阳的位置,说道:“快到午餐时间了。”
她低头看着小马驹那双充满愤怒的黑色大眼睛,说道:“有三明治哦,甜苹果、香蕉、蜂蜜燕麦……”
小马驹动了动耳朵,飞快地与她们和好了。
两个姑娘回去拿野餐篮子,路上,她们谈起那间与地牢相连的房间,它让泽尼娅感受到异乎寻常的熟悉。
上一次因为弗罗斯特先生的话,泽尼娅并没有在那里待多久就离开了。她想再去一次,那里应当有她还没注意到的东西。
“我们一起去吧。”莉娅挽着泽尼娅的手。
等到午餐后,两个姑娘带着灯走进了地牢,并从泽尼娅上次发现的那条暗道中来到了那间石室。
上一次泽尼娅只看了两个房间,但这里其实一共被分成了四个部分,一间通往地牢的实验室、一间休息室兼小书房、一间盥洗室,还有一间……看不出是什么功用的房间。
那间屋子里摆放着几个老旧的笼子,还有一些其他乱七八糟的的器具,看起来这应该是一间附属于实验室的房间。
笼子的栏杆和地牢里的栏杆一样,都是扁条状的,上面刻有精细的纹路。泽尼娅捻了捻栏杆,指尖沾上了些许黑色的氧化银痕迹。
和地牢一样,它也是镀银的。但既然这些笼子出现在实验室旁边的房间里,它们显然不可能是用来养宠物的,被关在其中的生物是用来做什么的,恐怕也不言而喻的。
这房间里实在没什么可看的,它令两个姑娘感到有些寒冷,于是她们走进休息室。
这里被分隔成了两个区域,靠里的是一间小卧房,外面那部分则是小书房,泽尼娅上次和弗罗斯特先生交谈就是在这里的。
桌面上的那本诗集已经不见了,也许后来弗罗斯特先生又来将它拿走了。
莉娅打量着房间:“这里不像是狱吏的住处。”
她们见过门楼里的地牢与狱吏的房间,与那相比,这里不但更加隐秘,布置也精细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