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殓师[无限](672)
一直看到下午申时,他已经把曲连吉和大师兄从地面到帽檐崖的所有路线都记得清清楚楚,自己又对着天梯崖上的细节,在脑海中模拟了一遍上下的路径,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大晶石,在附近的山里转了两圈,采够了六个人除了蛇须草以外的所有药材。
晚上在秦安平家吃了饭。
饭是木念晴做的,厨房里草药熬了一大碗,木念晴皱着眉喝下的时候如同吞刀子,喝完便回房去睡了。
陈星瑜陪着老人在天井里刻面具,小声问:“我见师姐今天的精神大不如前,您不是说要给她唱解结傩?什么时候唱啊?”
老人停下手中的动作,叹了口气:“这个快不得,需把解结的文书供在神庙至少七天,我早上已经去了,所以要解结,至少也是七天后。”
陈星瑜点了点头:“到时候我也来,给师父帮忙。”
他沉默了一会儿,伸了个拦腰:“师父你早点歇着。我今天采药感觉有点累,先回房了。”
老傩师没有抬头,脑袋轻轻点了点,算是答应。
此刻已是酉时初,秦安平在油灯下看了看手里的面具,没有多耽搁,回了主屋。
旁边的东厢窗口发出轻轻一响,陈星瑜悄悄背了个竹篓,从窗子里跳出来,自己去了天梯崖。
白日里牢记的细节历历在目,陈星瑜并未着急去找草药,而是把自己的引路幡系在了之前大师兄系幡的石锥上。
然后,陈星瑜按照曲连吉的要求,从崖底到三分之二处,上上下下爬了三遍,又从引路幡的位置到帽檐崖,反反复复爬了十多遍。
崖底,大石后,曲连吉一脸气愤地看着在崖上来回攀爬的陈星瑜。
“怎么样,我说这孩子可以吧,你还不信!”在他身边,老傩师不知什么时候也坐在了石头后,还带来了晚餐剩下的一小壶酒,一碟花生一碟毛豆,慢慢小酌起来。
“不是,这孩子,跟着我的步调好好学不行吗?为什么非要这么着急铤而走险呢?”
傩师端着酒杯的手轻轻一顿,过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他看见黑影了。”
“什么?”曲连吉大惊失色地转过头来,压着嗓门,“怎么会这么早?”
“唉,大概是我的错。”老傩师喝了一口闷酒,“先前没看出他的灵气如此之盛,我没防备他,谁知一个不小心就被他偷了师,那天我在后山摔倒,他居然无师自通地用土地公的傩面来找我。土地公是什么?群山大川皆是他的耳目,却又是最容易被控制的小神。他在灵域里又不晓得隐蔽身形,被盯上也没啥好说的。”
“这……”曲连吉愣了半晌,干脆也坐下喝了口酒,“那就没多长时间了……”
两个人在崖下闷闷地喝着酒,崖上的少年却已经把线路摸得纯熟,也很快找到了帽檐崖边的蛇须草,采了够量,放入竹篓之中。
第二天,陈星瑜顺利交货,收了钱后,又静静坐在晶石前,看着曲家弟子的训练。
就这样一连看了好几天,大师兄一直在爬最后的三分之一,陈星瑜已经将路线摸得纯熟。
三天后,曲连吉来到天体崖下,带了两遍大师兄,便独自来到帽檐崖边。
沉默了片刻,他深吸一口气,手指搭上了帽檐崖的石缝。
徒弟们都惊呆了,曲家还没有一个能上去帽檐崖的,师父怎么就开始爬帽檐了?
难道是因为徒弟太怂,师父太久没上帽檐崖,怕丢了手感?
只是此刻,曲连吉已经到了危险处,谁也不敢多说话,只能战战兢兢地看着,大气都不敢出。
从天梯到帽檐边缘大约三丈,其中有三分之一还可以在旁边斜斜伸出的一段石梁上找到落脚点,但到了接近一半的位置,落脚点已经完全不存在了。
帽檐下方,身体完全悬空,只能依靠手臂的力量荡过一丈多的距离。
曲连吉深吸一口气,脚下猛蹬,身体向前荡出的同时,双手换位,右手食指和中指牢牢扣住前方崖壁上的一条细缝。
不过是一瞬间的时间,他已经借力再度摆荡,这次左手前伸,在一块突出的石笋上一拍,再次向前冲出一段距离。
这一次,曲连吉的右手直接扒住了突出的石壁,单手吊住身体猛一使劲,强壮的手臂上肌肉突出,竟单手将自己的身体拉起。
再一翻身,他已经攀上了帽檐的边缘,立于突出的平台之上!
徒弟们都看呆了,而另一边的陈星瑜如痴如醉。
曲连吉这一套动作,显然早已经过千锤百炼,几乎是闭着眼睛都能做出的熟稔。
那一蹬、一勾、一拍,无一不恰到好处。
但旁人却无法复刻,毕竟就如他所说,人的手脚长短、力气和灵活度都不同,如何过关,千人有千种办法,只能寻找自己合适的那一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