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跑进邵蒙宅院的路上,她与身边形形色色的特勤人员擦肩而过。直到快要进入宅院门时,她看到一位眼熟的中年男人正从宅院门口走出来。
“叶小姐。”司机谭叔看到她后,立刻停下了脚步,“您来了。”
她看到谭叔的眼眶通红,面色也十分苍白,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都不止。
叶舒唯:“谭叔。”
“快进去吧,三少爷他正在等你。”谭叔很清楚她此刻根本没有心情寒暄,说完这句话,便主动告辞了。
叶舒唯也没说什么,当即跨进了宅院门。
可不知为何,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身后传来了一道令人非常不适的注视。
——那注视里,满满地包含着讥讽、嘲笑、兴奋以及狂妄。
这注视简直让她浑身寒毛倒竖,她立刻机警地转回头,却发现自己的身后并没有任何人靠近。而刚刚与她道别的谭叔,也早就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再说,谭叔怎么可能会向她投来这样的目光?
她又在原地静立了片刻,直到确认自己四周并没有异样后,才再度进了宅院。
一进宅院,她便看到了站在邵蒙屋门口的邵允。
他负手立在屋檐下,身上的衣襟充斥着残留的血污。他的目光正静静地落在虚空中的一点,不知在想着些什么心事。
叶舒唯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本觉得自己千疮百孔的整颗心终于有了安定的归宿。可他这幅脱离的模样,却又忽然让她从心底深处生出了一丝没由来的不安。
当时元圆大师兄在元喜寺的解语还历历在目,她记得清楚,邵允的前世是一位孤独而超脱的天人。
即便他此刻就真真切切地站在她的眼前,她却觉得他的灵魂和心都不在这里。
仿佛这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从这里、从她的生命中彻底消失不见。
这种极其不好的预感让叶舒唯产生了实打实的抵触心理,她闭了闭眼,努力散去心中的混乱,赶紧抬步朝邵允走了过去。
因为她急切的脚步声,邵允也终于从自己的神思中抽离了出来。当看到她的时候,他刚才还异常深黯的眼眸不自觉地便软成了一片。
她原本是在走,可最后两步,却变成了冲刺小跑。
直到最后,她在他朝自己抬起双臂的那一刹那,扎扎实实地投入进了他的怀抱里。
他们无声地、紧紧地拥抱着彼此,彼此用劲之大,似乎都想要耗尽自己身上全部的力气。
其实距离他们在殡仪馆门口分别到现在,时间流逝不过尔尔。但因为期间发生的种种,却让他们感觉像是过去了几个世纪般漫长。
毕竟,有那么几个瞬间,他们都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彼此了。
在见到邵允之前,叶舒唯本觉得自己心中有千言万语要与他说道。可到了这一刻,她却只想沉溺在他的怀抱里……一辈子都不离开。
他们的身体原本都很冰凉,贴在一起时却升腾起了奇异而浓烈的温暖。
“阿允。”
不知过了多久,她闭着眼睛靠在他的脖颈边,轻声开口道,“我好像感觉你的心脏都来到了我的身体里。”
邵允用手不断地轻抚着她的背脊,认真地回答她:“我的心脏,你不是很早之前就已经拿走了么。”
她不禁弯了弯唇,随后又更用力地抱住了他。
“唯唯。”
又这样相拥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听到他低声在她耳旁开了口,“我大哥他,因为保护我而去世了。”
叶舒唯心尖一颤,从他的怀抱中抬起脸望向他。
她终于明白刚才在车上,她与他感同身受的痛彻心扉,究竟是凭何而来。
那一刻,她仿佛身临其境,体会到了他失去世界上最后一位至亲的绝望与痛楚。
她比谁都能共情这种感受,因为她也曾亲身经历过外公的离去。
“邵垠的那一枪,原本应该是开到我身上的,但是我大哥却替我挡下了。”他的语气听上去是平静的,可是她却能敏锐地察觉到,他字里行间里的艰难与轻颤。
“如若不是因为我当初自认为好心地去提醒他,让他早些带大嫂和琴琴离开邵家,促使他下定决心来帮我。”
邵允低垂下眼眸,额前柔软的碎发乖顺地垂下来:“那么他就不会激怒到父亲与邵垠,让他们认为他与我是一条战线上的人。他也更不会被卷入邵垠与我的战争,今天因为我而离开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