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垠没说话,只是目光玩味地看着他。
“这个游戏的核心玩家从最开始就只有你和我,其他人都是旁枝配角,他们不该也不配在这里,不是吗?”
听到“不配”二字,一旁的邵眠看向邵允的眼神不禁微微动了动。
邵允说话的方式向来让人感到如沐春风,如今话锋一转,一时之间竟让人有一种他被邵垠“上身”的错觉。
邵垠也不知是生了几双眼,这时朝邵眠轻抬了抬下巴:“我亲爱的大哥,你该不会直到现在还以为你最小的弟弟真的是只弱不禁风的小绵羊吧?”
邵眠没接邵垠这句话,只是肃容道:“邵垠,有什么你冲着我来,别伤害阿允他们。”
邵垠笑了:“我为什么要冲着你来?”
“你最痛恨的人,难道不应该是我吗?”邵眠冷声说,“我想,父亲应该曾经许诺过你很多回,在他去世后会将邵家托付给你吧?”
“可事实上,这些年来,他依然还是在将邵家的所有主心骨产业都交到我的手上,美其名曰那是些你看不上的小生意。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我日后成为邵家家主而铺路。”
邵垠不作声,邵眠便继续不徐不缓地说着:“你这些年来,帮着父亲做了那么多脏活累活,为邵家积累下那些[雄厚壮观]的资产。可到头来,父亲心里却还是只将你当作枪使、百般利用你又不肯正视你,因为他怕弄脏了他的眼和手。”
邵眠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原本正靠在床边状似半昏迷的邵蒙又开始浑身不断地发着抖……他虽然目光浑浊、面容苍白,可到底还是留存了一丝清明的神思。
此刻,邵眠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利剑一样、一刀又一刀地插在他的心口,再度提醒着他那“要将邵家打造成珑城第一大世家”的美好愿望从最开始其实就只是海市蜃楼罢了。而他养虎为患多年的举动也最终彻底地毁了他自己,并毁了这个拥有着百年基业的世族大家。
诚如邵眠所说,正是因为邵蒙认为只要他不亲手去触碰那些黑灰色的界限,他就依然还是那个一清二白、风光无限的邵家家主。他虽然默许着邵垠去做那些能为邵家赚取暴利的非法活动,可在内心深处,他其实又始终觉得邵垠是肮脏不入流的、上不了台面的存在,他面对这个儿子会心生恐惧,可又太想要利用他。
在邵蒙的眼里,他唯一看得上的儿子只有他的长子邵眠,邵垠好走旁门左道、心术不正,而邵允病弱无能、不配为雄狮。
他一边在明面上塑造板正严厉的形象培养邵眠,一边又在地下贪婪地通过邵垠汲取不义之财。他自认为自己做得瞒天过海、天衣无缝,却不知终将反噬其身。
毕竟,邵垠根本就不是个会乖乖任由他掌控的变态。年复一年,他越来越无力也无能干预邵垠,邵垠身后的黑暗势力早就已经盘根错节、逐渐吞噬了整座珑城。
其实他早就知道邵家终会毁在邵垠手里,但他一直在自欺欺人、粉饰太平。
有时候,一个人的崩塌并不需要借助外力,只需要在精神上剪断那一根致命的引爆线,即使拥有再刚强的外壳都无法抵御,会瞬间由内而外地被炸得粉碎。
先前与邵眠的那番竭力对峙已经将邵蒙打击得体无完肤,而此刻,邵垠的突然现身又再度让他被极度的恐惧所笼罩,近乎奄奄一息。
很快,一股刺鼻的尿骚味迅速在整个屋子里蔓延开来,邵允略一垂眸,便不出意外地看到了邵蒙身下那一滩昏黄醒目的尿渍。
他望着这个给他带来过诸多噩梦、绝望与痛苦的、他称作为父亲的男人,想起对方曾经的不可一世和高高在上,再对比起对方如今的凄惨落魄——他以为这种极致又讽刺的反差,应该是他很想要看到的一幕。
这是他卧薪尝胆隐忍多年、推翻邵家中至关重要的一环,也预示着他已经走出了一半笼罩了他多年的地狱。
可事实上,他的心中既感觉不到一丝畅快,也感知不到半分怜悯。
而脸色玩味的邵垠这时也终于开口了。
“我亲爱的大哥,你可真是误会我了。”
邵垠将黑洞洞的枪口从邵允的身上移开,缓慢地转动着方向,“你觉得我会因为这个……都已经无能愚蠢到失禁程度的邋遢老东西,而记恨你,冲着你来吗?”
枪口最后落在了邵眠和邵蒙之间的虚空,似乎随时随地都会倾向于其中的一边。
“是,我承认我曾经确实嫉妒过你。我寻思着,你是个那么平庸的人,除了比我早出生几年、贵为邵家长子,你的才能连我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可父亲为什么非要那么执着于将邵家交予给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