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蒋,你跟我说实话,工作是不是出问题了?”朱秀华本来想拐弯抹角打听,可琢磨心里越着急。
再一想,一家人,有什么不能直说的?便痛痛快快问出口。
闻言,蒋国云微怔,不知该作何反应。
见状,朱秀华登时心里一凉——要是没事,丈夫早就让她不要胡思乱想。没有否定,可见是默认了。
动了动嘴唇,蒋国云艰难地发出声音,“……你怎么知道的?”
朱秀华心情沉到谷底,“去幼儿园接孩子,正好遇上了杨沁。她不知道你瞒着,一不小心说漏嘴。”
死一般的寂静。
谎言被当场戳穿,蒋国云不知道自己还能作何辩解。
倒是朱秀华,深呼吸数次,勉强冷静下来,“失业多久了?”
蒋国云声音嘶哑,“半个月。”
朱秀华嘴皮子直哆嗦。她怒视丈夫,大声质问,“整整半个月!提都不提一句!你到底在想什么?!”
蒋国云苦笑,“被辞退那天回到家,本来是想说的。可是你跟妈在聊天,夸我有能力,还说年底有希望升职加薪。我怎么能在你刚说完这些话的时候告诉你,我被辞退了?”
他是让妻子引以为傲的丈夫,是让母亲引以为荣的儿子。怎么能在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面前,揭开伤疤,承认自己不够优秀,达不到对方的期许?
事关自尊心,他说不出口。
朱秀华看着丈夫怔怔出神,半天说不出话来。
蒋国云又道,“我以为凭我的学历、工作经验,轻易就能找到新工作。有了下家,也好告诉你们换工作的事。谁知经济不景气,半个月了都没找到合适的……”
朱秀华深吸一口气,“事情已经变成这样,埋怨没用,咱们得想办法解决。”
说着,她追问,“卡里有多少钱?有没有算过还能支撑多久?”
蒋国云回答,“被辞退的时候,公司给了2n+1赔偿金,也就是15万。但是每个月要还房贷、车贷,还有一家六口的生活费,孩子上兴趣班的费用……满打满算,能撑半年。”
半年。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就算找到新公司就职,也得先工作,下个月才能拿到工资。
朱秀华沉吟片刻,“之前公司有交五险一金,记得去领失业金。”
虽然一个月才一千多,可好歹是笔收入。
蒋国云一拍脑门,露出懊恼之色,“你不提我都给忘了!”
“女儿2岁了,自理能力不错,可以提前送她去幼儿园。”朱秀华绞尽脑汁。
“等两个孩子都进幼儿园,我就出去找工作。”
“公公婆婆平常不是说闲着没事干?不如给他们找些轻松工作。公公可以去医院看大门,婆婆可以作为社区工作者,到处串门唠嗑。”
“虽说薪资低,可好歹是份收入,养活自己不成问题。”
“不行!”蒋国云强烈反对,“我妈那么要面子,如果被人知道儿子失业,她以后都没办法见人。”
朱秀华睨了丈夫一眼,“不说,公公婆婆继续出去旅游。下回说不定买尊小金佛,保佑她儿子事业顺利,财运亨通。”
蒋国云语塞。
这事……他妈可能真干得出来。
想了想,蒋国云说,“失业的事,咱们先瞒着。实在瞒不住了,再告诉老人。”
朱秀华皱眉,想反对。
蒋国云态度坚决,“爸妈辛苦了一辈子,好不容易过上几天安稳日子,我不想让他们操心。”
话到嘴边,怎么都说不出口。
朱秀华叹了口气,“随你吧。”
说话时,眼中满是茫然。
谁能想到日子过得好好的,突然遇到这么一劫?丈夫开口前,她多么希望自己疑神疑鬼弄错了?
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一下子打破了她所有幻想。
蒋国云抱着妻子,好言劝慰,“失业而已,算不了什么大事。咬咬牙,很快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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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话说开后,蒋国云再也不用去咖啡店一待一整天。他上午投简历,下午帮忙做家务,偶尔陪孩子玩。
为了增加家庭收入,朱秀华也试着投递简历。
可她全职在家四年有余,专业知识早忘了个精光,就连职场人际交往都变得很不娴熟,也不知什么公司愿意收下她。
过了一星期,应聘公司毫无音讯,夫妻俩却一个比一个焦虑。
朱秀华觉得,再这么下去,他们非憋出病来。于是把孩子往幼儿园一扔,两人分头找朋友聊天散心。
蒋国云的朋友姓张,叫张岩,是个程序员,差不多岁数,这次也被辞退。
蒋国云心情抑郁,便把人叫出来,打算互相开解。
谁知一见面,蒋国云惊了——对方红光满面,精神饱满,一点不像中年失业。倒像是老树开花,又逢一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