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没说完,蒋国云便烦躁打断,“哪来那么多花钱的地方?”
朱秀华先是一怔,随后搁下碗筷,不客气道,“你爸你妈想出去旅游,你儿子需要接受学前教育,这钱又不是花在我身上,你朝我凶什么?!”
蒋国云察觉自己失态,尽力遮掩,“我就是觉得,这钱花的冤枉,没必要。”
“怎么会没必要?”朱秀华听的来气,“儿子同班同学,要么开始学英语,要么开始学算数,就咱们家的什么都不会。”
“不从娃娃抓起,以后每逢考试都垫底,孩子多自卑?”
“你总不会就为了省那么点钱,把孩子的一生毁了?”
蒋国云无话可说。
两人重新吃饭。
四周寂静极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氛围。
过了许久,蒋国云冷不丁提议,“要不咱们把房子卖了吧?”
“蒋国云,你到底想干嘛呀?”朱秀华火大,“回来以后,先是嫌别人花你钱,现在又打算卖房,待会儿你是不是打算跟我说,顺便离个婚?”
“你瞧你,扯哪儿去了?”蒋国云赶紧补救,“我是觉得每个月要还7000块钱房贷太累,所以有了卖房的念头。”
“再说,我不是在跟你商量么?”
朱秀华不明白,“你一个月收入13000,加上年终奖,一年收入30万,怎么就还不起房贷了?”
蒋国云没吭声。
朱秀华又道,“咱们有两套房。一套80平,五年前买的,目前贷款全部还清,给你爸妈住。”
“一套150平,去年刚买,咱们一家四口住。当时买的急,不凑巧,买在高位上。如果现在卖出去,算上契税,少说也得亏40万。”
“我问你,房子卖了,咱们住哪儿?这亏的40万怎么办?买房时买了车位,汽车能停,换个地方住,汽车停在哪儿?”
蒋国云沉默良久,“……要不车也卖了?”
朱秀华气笑了,“没有汽车,我怎么接儿子上下学?幼儿园离得那么远,每天挤公交吗!”
蒋国云叹了口气,“你说的也有道理,我再想想。”
“今天一回来就不对劲,你到底怎么了?”朱秀华不依不饶,“我知道你上班辛苦,也尽量照顾你的情绪,可是你不能总跟找茬似的看什么都不顺眼。”
她一个人照顾俩孩子,分身乏术不说,还要受灵异事件惊吓,她也很辛苦好吗?
蒋国云不知道怎么说。他左思右想,含蓄地提了提,“经济不景气,到处裁员。见的多了,心里有点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轮到我。”
朱秀华无语,“其他地方裁员,跟你有什么关系?又不裁你。”
蒋国云:“不能这么说。大环境变差,个体难免受影响。说不好什么时候,裁员就轮到我了。”
“我看呐,你就是闲着没事瞎担心。”朱秀华挥了挥手,“把汤喝了,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别整天想些有的没的。”
蒋国云有苦难言,只得闷声喝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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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晨7点,蒋国云准时出门,“我去上班了。”
“晚上见。”朱秀华一边喂儿子,一边与丈夫道别。
离开家,步行十多分钟,蒋国云拐进咖啡店,点了杯咖啡,随便找位置坐下。
在他进店后,短短五分钟内,数名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相继步入咖啡店,跟他一样点了杯咖啡,接着找位置坐下,脸上或焦急、或茫然、或绝望。
末路穷途,困兽犹斗,大概是这些人最真实的写照。
蒋国云看着同病相怜的中年人,脑子里闪过一句话,“人到中年不如狗。”
曾经他以为,“经济不景气”、“生意难做”、“企业效益不好”、“各地涌现倒闭潮”、“许多公司减薪降职”、“裁员过冬”,是某些人刻意贩卖焦虑。
然而轮到自己时,他才发现,世道真的艰难。
一个礼拜前,他工作的好好的,突然被叫到办公室。
“抱歉,你被裁掉了。”
签署赔偿协议,注销人力信息,所有手续办完,前后花了不到十分钟。
蒋国云特别不理解,追着问为什么。
然而对方只说,“利润显著下滑,公司决定削减成本。除你以外,还有很多人会被辞退。”
蒋国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办公室。脑子里一团乱麻,唯有一个念头格外清晰,那就是——他失业了。
失业当天,蒋国云本来想告诉家人,但是到家时,蒋母正在跟媳妇儿抱怨,“隔壁那个老太婆真不是个东西!”
“我跟她说我儿子有能耐,赚得到钱,付得起首付,能贷款买大房,她反倒劝我悠着点。说什么这几年经济好不了,必须降杠杆。要不然裁员潮一来,资金周转不灵,容易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