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在水底游了许久(136)
“梦到我什么了?”钟影抿着笑,轻声问他。
裴决忽然变得沉默。
震惊与无措过后,他慢慢恢复到了那个年岁的模样, 没立即说话, 眉宇间却透露出些许凝重。
见状, 钟影愣住。她心想,这也没什么吧, 不就是个梦吗, 他随便和自己编编不就好了。
“钟影。”
被裴决叫全名支配的记忆还在,于是,钟影下意识紧张起来。
她不作声,安静听哥哥接下来的话。
“我确实梦到你了。”
他极为认真地注视着她, 面容沉稳,语气慎重:“但是你还小。”
“等你长大了, 我再和你解释,好不好?”
忽然间,钟影发现,这虽然是属于她的一场梦——在她以为可以随心所欲的时候,裴决从始至终都是真实的。
他一如既往地、作为一个兄长,小心呵护着她。
无论他的梦有多荒唐,他都对她珍而重之。
半晌,钟影低下头点点,没说话。裴决弯起唇角,温柔地看了会她,然后伸手摸了摸钟影后脑的头发,起身过去开门:“走吧。去吃早饭。”
话音落下,伴随着不知何处传来的塌陷动静,钟影预感门打开后她就要醒了。
她上前一把拉住裴决——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她只想留下他。
“抱抱我好不好?”
钟影看着裴决,语气急切:“就一下。”
“你抱我下。”
裴决站在原地,目光稍重地落在她身上,一时没言语。
这下换钟影手足无措。
她从没觉得留下这个时间线里的裴决有多重要,毕竟一开始,她就是带着几分戏谑去逗弄眼前的裴决的——可就在此时此刻,她真的想进入他的怀抱。一秒都可以。
“哥哥,抱我一下,哥哥——”
钟影紧紧拉着他的手,下秒,身体就被拥入一个格外宽厚温暖的怀抱。
“你怎么了?”
耳旁传来裴决带笑的嗓音,后背被轻轻拍了两下,他的语气关切:“是不是没睡好?我感觉你要哭了,做噩梦了吗?”
他兀自慢慢说着,钟影伸手将他搂紧,心口的酸涩越来越深,她点点头,说:“是的,梦到我和别人在一起,然后你就不见了。”钟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说,仿佛这一刻,现实和梦境颠倒了,现实才是梦境,梦境是可以扭转的现实。
轻轻拥着她的怀抱陡然变得僵硬。
就在这个时候,几步外的门忽然消失——梦境塌陷,时间倒计时。
“影影。”裴决低声叹息,像在同她告别。
“我喜欢你哥哥。”钟影用力埋进他的肩窝,不管不顾道:“哥哥,我喜欢你——”
“你不喜欢我。”
耳旁传来一句异常冷静的语调。
钟影怔住,抬头看裴决。
不知何时,那个拥着她、温声细语安慰她的裴决好像换了一个人——
“你亲口说的,你不喜欢我,永远都不会喜欢我。”
伴随这句落下,眼前的一切跟着陷落,裴决的面目也变淡,钟影慌乱道:“没有、我没有说过——”
心口传来一阵钝痛。
她站在原地,猛然想起,好像真的说过。
紧接着,身体深处传来一道真实的酸疼。
混乱不堪的梦境眨眼变得黑沉。
钟影睁开眼。
四肢是从未有过的乏力。好像长途跋涉的旅人,筋疲力尽,只能无力地望着天花板。
好在她确实被人拥着。
钟影转过身,埋进裴决温暖的胸膛,一点点汲取他身上的气息。
几股思绪仿佛在打架,眼前出现好几个裴决,钟影感觉每个自己都应付不过来。真是头疼。
只是不知为何,身体里的酸疼越来越明显——
快要睡过去的时候,钟影忽然感觉一股潮意从体内涌出。
瞬间,从未有过的清醒,钟影翻身坐起,下床朝卫生间奔去。
怀里一空,裴决睁开眼。
血丝顺着水流一点点冲下,钟影看着布料上沾的那团刺眼的红色,感觉这个夜晚过于惊心动魄了。
“我来洗吧。”
身后传来一声温和的语调。
闻言,肩膀瞬间一垮,钟影转过身搂住裴决,叫苦:“我做噩梦了。”
裴决好笑,环着她关闭水龙头,弯腰往一旁找洗衣液。
“梦到什么了?”他笑着随口,拿起洗衣液的时候,顺便低头亲了亲钟影发顶。
钟影抱着裴决,又困又疼,迷迷瞪瞪,怏怏道:“梦到你了。”
裴决手上一顿:“……?”
也许是这几天喝了太多冷饮,傍晚又在水里待了太久,晚餐更是成堆的海鲜,再次回到床上,钟影疼得冷汗都冒出来了。
裴决不清楚她之前来月经是不是也这样,不过记忆里有一次,她初中的时候,似乎也疼得蛮厉害。只是那个时候他们都不好意思。钟影疼得脸都白了,也没和裴决说是怎么回事。当然裴决也不是什么都不懂。他问她要不要去医院,钟影苦着脸笑,说去医院没用啊。裴决就点点头,好像认真地听懂了,又问她吃药吗?钟影便说,吃药也晚了,只能熬一熬。裴决记不得钟影是什么时候不疼的,他只记得缩成一小团的妹妹,可怜又可爱,最后睡着还蹙着眉,好像某种生病的小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