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在水底游了许久(117)
这边距离港岛最繁华的地段有些距离。
不过隔着朦胧的夕照、黢黑的山影, 隐约还是能望见入夜后那一角的灯火辉煌。仿佛隐匿的热度找到了另一种方式在此间停留, 于是便彻夜不休。
闻琰打来视频的时候,钟影正在换衣服。
红色长裙套上身, 反手去摸后背藏着的拉链,手机就响了。她拢起肩头细细的吊带, 海藻一样柔顺乌亮的长发倾泻在肩头。
头发也刚打理好。因为要出门,钟影化了淡妆,玫瑰色莹润娇艳的嘴唇朝镜头弯起。屏幕上,明亮光线里,红裙乌发,雪肤粉唇,一双眼尤为妩媚。闻琰睁大眼,朝着镜头直起身, 凑上来就是:“哇, 好漂亮的妈妈!”
公主那边是清晨。她手里捏着一块烤得金黄的牛角包, 手边搁着一杯牛奶,一边咬面包吃, 一边望着镜头一眨不眨。对着妈妈一大口咬下去, 听声音就知道掉了好多酥皮。只是很快,有人帮她在桌上铺好纸巾。
钟影愣愣瞧着闻琰身边忙前忙后的陈知让,不由好笑,但又实在不知道对自己大病初愈、胃口奇好的女儿建议些什么, 只好和往常一样问道:“宝贝今天做什么?”
闻琰便开始喝着牛奶向钟影汇报待会要去参观的博物馆。钟影注视她一嘴的白沫,神气十足的模样, 忍不住笑。
忽然,面前的梳妆台伸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他先是在她的首饰盒子里挑了挑耳环。琥珀色的珠子、宝蓝色的水滴,酒红色的耳钉,最后,修长指尖停在一双珍珠耳坠上。
钟影抬头,朝裴决笑。
浓密的发丝很快从一边肩头撩开,裴决宽阔的掌心衬得她耳朵十分小巧。温润洁白的珍珠轻轻晃动,蹭着她细腻的肌肤,偶尔躲进乌黑细密的头发丝里。
有了珍珠耳环,剩下的好像不必说。
钟影摸了摸刚被裴决轻轻捏过的耳朵,笑着指了指行李箱,于是,乐于装扮妹妹的裴决便过去找那串珍珠项链。
她幼时去幼儿园,急起来没扎好辫子,或是手忙脚乱扯断了皮筋,都是裴决帮她。也有那么几次,起晚了,手上忙着啃饭团,裴决就站她身后小心翼翼握着妹妹一撮头发往皮筋里套——他以为只要套进去就可以了,谁知眨眼就滑掉。钟影扭头往地上看,鼓着腮帮,小声对哥哥说:“要绕两圈——嗯,三圈。三圈就可以了哥哥。”裴决严肃着神情点点头,捡起皮筋仔细吹了吹,再次小心翼翼捉住妹妹又细又软的头发。只是辫子扎得又歪又低,等到学校,钟影才放下来自己扎好——毕竟哥哥已经很努力了。
房间很安静。
哥哥在翻行李箱,钟影坐在桌前专心看女儿。
闻琰絮絮叨叨的,恢复了生气的她积攒了太多的见闻——
“昨天老师让我们自我介绍,我生病了没去。”
“陈知让说他帮我介绍了——他说我是世界上最聪明、最漂亮的小朋友。”公主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妈妈,你说离不离谱?”
钟影哑住:“……”
随即,一旁传来陈知让倔强的超小声:“本来就是。”
公主颇为苦恼:“那我今天过去,别人一看,生病的小朋友——一点都不漂亮。万一我口语再出问题,又不聪明了。真是的!”
陈知让赶紧辩驳:“不会的!”
很快,那头两个小人开始吵起来。
钟影:“……”
陈知让试图证明就算闻琰生病也是漂亮的,以及,闻琰的口语已经很流利了,根本不需要这样的担忧。闻琰则觉得就算这样,那也不能用“most”,这个前缀会让别人笑话的。陈知让说他没用“most”,他用的是“best”。
话音落下,钟影和闻琰同时卡住。
身后,路过的吴宜啧啧称叹,说陈知让小小年纪,还蛮会哄人的。
好不容易劝完架,钟影感觉自己眼泪都要笑出来了。她扭头对拿着项链盒子的裴决说:“这就是小学生吵架——是不是很离谱?”
裴决不置可否。
他站起来朝妹妹走去:“我觉得陈知让一开始说的很对,没必要反驳。”
“在他眼里,闻琰就是这样。怎么到头来还怪人家。”
钟影:“……”
她觉得她哥哥也蛮离谱的。
虽然打小知道妹妹好看,长大了也被妹妹迷晕过,但当钟影戴好珍珠项链站起来,裴决望着她,脑子里忽然就冒出一个十分荒唐的念头。
这个念头冒得太自然了,以至裴决意识到的瞬间,神思都一怔。
一系红裙窈窈窕窕,实在明艳,细细的一根肩带藏在如瀑的黑发里,若隐若现,贴着莹润光洁的肌肤,旖旎的风情含蓄又婉转。珍珠也十分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