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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亦书给沈照云那笔钱足够还沈呈半年的债务,但是生活费和房租费却没有多余的,沈呈离开医院后便把沈照云接回他们的出租屋,这出租屋比棉台镇好不了多少,同样是在阴暗潮湿的地方,为了省房租,他们租的是光线最差也最狭窄的一间。
父子俩蜗居在矮□□仄的空间里,沈呈最近在跟老师请了假没有去学校上学,他每天都要出去打工赚房租费,回来后还要学习到很晚。
沈照云每天都在找机会和沈呈说话,但过去多年父子俩从没好好沟通,似乎只有谩骂和沉默,早已经不知道如何去交谈,沈照云几次欲言又止。沈呈看在眼里,同样沉默。
他在生气沈照云接受林亦书的钱,他已经欠林亦书够多,多得现在不知道要怎么还,似乎只有不停学习,将她送给自己的医书从头到尾认认真真记在心里,才算是一点点报答。
晚上的时候沈呈还在学习,屋外突然传来说话声,紧接着有人用力砸房门,嘴里呼呼喝喝让他们滚出去。
沈照云被吵醒,沈呈去开了门,黑暗里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抓住他衣服将他拽出去。
沈呈拧着眉头推开那人的手,借着他们带来的手电筒才看清有十来个人,手里还都拿着家伙,带头的人是房东,房东开口,“你和你爸连夜搬出去,这个房子我们不租了!”
虽然他们拖欠了几天的房租费,但沈呈前几天出去打工已经用日结的工资把房租费都补上,那时房东并没有说什么,怎么今晚突然就带人来赶他们了?
沈呈环视一圈,今天来的人全是练家子,个个满脸横肉,来势汹汹,仿佛只要他们不搬,就要动手里的家伙,意图非常明显。
“是有人指使你们?”沈呈平静问。
房东没想到这小子还挺聪明,“知道就好,我们也是无奈之举,希望你明白,只要你尽快搬出去,我们不会动你分毫。”
房东身后长得最凶那人一听这话就不干了,“咱们雇主可不是这么说的,不论这人搬不搬,咱们都得给他打一顿!”
沈呈冷眼看向说话的人,两双眼睛在黑暗里对视,逐渐剑拔弩张。
房东伸手拦了一下,沈呈这人虽然沉默寡言,但平时从不给他惹事,房租交的也还算准时,拖着一个瘫痪的老父亲日子也难。
但今天雇他们来的人,显然就是想让他们走投无路。
房东昧着良心把他们赶出去,已经心有难安,如果再把人给打一顿,这是真的要人去死呀,他可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算了吧,你们还真想把他们往死里搞不成!”
房东看向沈呈,“你听我的,赶紧带着你爸走,你得罪了有权有势的人,我们也是没办法。”
沈呈平淡看着房东,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是镇定异常。
房东似乎是愧疚,很快转开目光。
沈照云在屋内听见详情,已经高声骂起来,而沈呈是聪明人,当然不会留在这里硬碰硬,况且他刚刚出院,腿脚都还没有痊愈,根本没办法保护沈照云,这时候不是逞强的时候。
他什么也没说,快步进屋收拾东西,沈照云见他真要走,又开始骂骂咧咧。
沈呈先把屋里东西都搬到院子里来,最后把还在骂人的沈赵云从屋里背出来,沈照云出来见到屋外的架势,忽然就闭嘴不敢再骂了。
沈呈对房东开口,“这些东西我就先放在院子里,我等会儿过来拿。”
房东犹豫一下,“多久?”
“半个小时。”
“可以。”
可是半个小时他又去哪里重新找一个住处呢?只有流落街头。
虽然揣着这个明确的答案,但谁也没有拆穿。
半个小时的确找不到任何住处,只有附近天桥底。
沈呈背着沈照云走到天桥下把他放在石头上,将带来的毯子铺在地上,又将沈照云挪在毯子上。
“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我去把东西搬过来。”
要起身的时候,沈兆云忽然握住他手腕,极其的用力。
沈呈看过去,沈照云正在竭力忍住眼眶里的泪,“对不起,是我拖累了你。”
沈呈嗓音嘶哑,“没有。”
他跑回去把剩下的东西搬过来,天桥底下就只剩沈照云一人。
秋天的凉风从四面八方咆哮而来,凌冽如同刀子一样刮在皮肤上,可就算再冷,沈照云能感受到的只有上半身,下半身形同朽木只是拖累,他痛苦得终于放声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