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运来(37)
站在一边的高杉杉拽她哥,说:“哥,你别这么说。我把你叫来不是给嫂子兴师问罪的。就是觉得,这么多钱,这么大个事儿,得问清楚。我数了,十四万呢,加上你说的一万,那就是捡了十五万英镑,汇率十三,那就是一百九十五万人民币,一百九十五万呐,我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个钱。”
十四万?高杉杉说她数了有十四万?不对呀,这里应该有十九万块,丢了五万吗?刘青青脑中一声惊雷,她悄悄把编织袋提了一下,好像是轻了点。
谁偷的?高杉杉大大方方的和她摊牌,肯定不是她偷的。那是谁发现了这笔钱,却又只偷走了五万呢?刘青青很想马上弄清楚这些,但这兄妹俩死了爹已经对她有怨气了,她轻声说:“是,捡了十五万,就是八月十五第二天我和杉杉进城,等车的时候,在汽车路口的玉米地里捡的。”
“嫂子,你看看这个,”高杉杉递过来一张纸,接着说:“这是我在你柜子里看见的,我翻译过了,这个意思是一个叫Julia Spancer的人从一家英国银行贷款20万英镑。你捡的确实是15万吗?还有没有其他东西?我们一起研究下,看看能不能找到失主的信息。”
装钱的大皮包里有个笔记本,刘青青还收着呢,但那上面都是歪歪扭扭的中文,像小孩子学写字,没什么信息。刘青青正在想要不要承认捡了二十万,高杨过来,握住她的手说:“对不起,我话说重了,我不该怪你。你拿钱肯定是为了孩子,我们三个一起琢磨,看看这个事怎么办。”
刘青青点头。高杨的态度好转了,她就更不能承认捡了二十万了,一是不想高杨为了丢钱的事烦恼,二是现在改口说二十万岂不是承认了之前撒谎。就这么将错就错,让他们以为是十五万吧。
高杉杉打了个哈欠,“明天事多着呢,过两天再琢磨吧。现在的问题是,这钱藏哪?还是挂梁上?嫂子,要不是我特意观察,看你老往这梁上瞅,我都想不到这里还能藏钱呢,要不还是挂上去吧。”
“换个地吧,能被你发现,就能被别人发现。”刘青青心里清楚,偷五万的人还会再回来偷。
三人在家里转了几圈,最终把钱塞进了鸡窝。鸡窝里的鸡已经杀了,赤条条挂在后院自然冷冻着,等着明天上宴席呢。天冷,开春之前家里也不会再买小鸡了。
办完这事,兄妹俩回去守灵了,刘青青远远看着他们手忙脚乱地上香。耽误了好些功夫,高明礼灵前的香火都灭了。她站在自己屋门口看了看,默默去睡了。
但睡是睡不着的,刘青青在炕上烙饼,翻来又翻去。她把捡钱的事从头到尾想了一遍,选出了三个偷钱的犯罪嫌疑人。
一是道人张四丰,但他误以为刘青青就是舍利子买家,应该找不到农村来呀。二是在银行遇到的那个换钱人,他买通银行的人就能查出自己的身份,可那人不知道她有二十万呐。三是失主,ᴊsɢ钱就丢在村口玉米地,失主找到家也不是不可能。但这三人中,究竟是谁偷了钱,刘青青毫无头绪,她头昏脑涨地想了大半个晚上,才刚睡着,外面又吹吹打打响起了哀乐。
公公高明礼就要下葬了,他死在救人,这无疑是一件大善事,但是刘青青并不为之所动。一辈子做了一天好人,不足以让她原谅。但她毕竟是这个家的一员,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起来。刘青青拍拍脑袋爬起来,履行自己的义务去了。
本地办丧事,孝子除了要披孝帽、穿孝衫、腰间系麻绳以外,还有一条规矩,那就是亡者的儿子们身上要背衾。所谓衾,就是约莫七八米长一米宽的白布,刘青青没买过这东西,不知道具体尺寸,但每一条都能有好几斤重。下雪天吸了水,就更重了。按规矩,亲戚里属于亡者上辈的都要送一条衾。而这个衾,都要绑到孝子背上。刘青青想,农村人爱生儿子兴许和这事也有点关系,儿子少了都背不动这许多衾。
刘青青挤到灵前,背衾的仪式早已经开始了。高杨跪在那里,满背后都是白布疙瘩,山一样压着,但他仍挺直腰杆跪着,脸上没有丝毫怨念。那么重,腰都要压塌了,刘青青有些疼惜他,但这事她不好阻拦。
高杉杉凑上来要求给自己绑两条,替哥哥分担下,但围着高杨的那圈老男人都说女人不能背衾,拒绝了她。一母同胞的妹妹都没资格,她这个外人算什么,刘青青打消了替高杨分担的想法。
老男人们绑好了,刘青青在一边留意看着,高杨拄着柳棍撑着站起来,腰还打了晃。平常扛上百斤粮食不喘气的他,被老父亲的“孝山”压得打了晃,可他眼里满满都是孝道带来的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