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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看得见(97)

作者:安非 阅读记录

最后,小石磨被丢进了老宅门口的池塘里,这就算是解了煞。

母女俩回县城的路上又经过了白云镇。十几年过去了,年轻人都走光了,陈秋白在这里已经不认识几个人,但小镇好像依然没有太大变化。

前几年,镇政府想要打造历史文化古镇的标签,招商两千多万大搞旅游设施建设,建了些不伦不类的古风建筑,可惜名声没打响,投资也打了水漂。年轻人还是不回来。

陈秋白和母亲慨叹了几句,车子不觉开到了信用社门口。母女俩看着营业厅门口“农村商业银行”的新招牌,都有些出神。正打量间,一个女人和一个老人走了过来。

女人挺年轻,高个儿清瘦,老人体态微丰,走路慢吞吞的。两人一前一后走上台阶,看上去像是一对父女。年轻女人没留意陈秋白的车子,埋头往大院里走,身后的老人却一步三回头地打量。

陈秋白也透过车窗玻璃看着他。两人相互试探了一会儿,陈秋白的车子越开越慢。终于,老人认出了她,指了指车子,对女儿说了句什么。年轻女人望过来,陈秋白这才认出来是老同学朱宜春。老人是他的父亲朱大同,以前是信用社职工餐厅的师傅。

陈秋白和母亲一起下了车。陈秋白问了声“大爷”,又跟朱宜春打了个招呼,抱了一抱。

朱大同跟李丽君寒暄了两句,看向陈秋白,试探着问:“闺女好了吧?”

李丽君知道他听说了女儿得病的事,回说:“好了。”

朱大同感慨说:“闺女年纪轻轻的,受了这么个罪来。”

李丽君说:“谁不说来,可是受了罪了。”

朱大同满脸实诚:“人一辈子都有这么一个坎儿,闺女过去了就好了,以后就没病没灾了。”

这话说到了李丽君心里,她也跟着说:“是啊,往后就没有事了。”

陈秋白和朱宜春跟在两人身后,也闲聊起来。

陈秋白知道朱宜春也在北京工作,眼下不是节庆假日,回老家应该是家里有事:“你怎么回来了?”

朱宜春说:“回来给我妈上坟。”又问:“你怎么也来了?走亲戚?”

陈秋白不好意思说自己大老远跑来搞迷信活动,含糊说:“回来办了点事。”随后岔开话题,问起她的父亲:“大爷现在还在食堂做饭吗?”

朱大同听见了,回头说:“做不动了,前年退休了。”

李丽君笑道:“那怎么不跟闺女去北京享福呢?”

朱大同憨憨笑着,满脸皱纹像水波漾开,眉毛都颤动起来:“庄户人家,上北京做什么?一个都不认得,憋得慌。还不如在这里,还有老几个儿一块儿拉拉呱,喝点茶叶水。”

镇上的年轻人离开家乡后,口音或多或少都淡了,陈秋白压根不说了,朱宜春讲起家乡话时也像普通话了。朱大同这一辈留守镇子的老年人,却仍旧一口浓重的胶东土话,好像菜地里拔秧苗,根上带着泥,一股土腥味扑面而来。

李丽君虽然乡音没改,但因为当了几十年老师,讲起话来文绉绉的,听见这么朴实的土话,反倒觉得他实在,附和着说了句:“那是,现在您也住上楼了,日子越过越好了。”

朱大同听见这话,想起当年陈家的恩情,忙说:“还是多亏了陈主任,那一年要不是陈主任给我争取的名额,我一个做饭的,哪里住得上信用社的楼。”

四人聊着天,踱进了大院。陈秋白小的时候总觉得露台大得像个小广场,从西头到东头都要跑上好久。如今才发现,露台并不大,地上斑斑驳驳全是新水泥打的补丁,后面的楼也旧了,院子看起来局促又冷清。

朱大同说,当年的邻居如今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年轻的职工也不愿意住这里,现在家属楼里住的大都是老人。

逛到了单元楼下,朱大同邀请母女去家里吃午餐。

李丽君跟这个老鳏夫没什么深厚的交情,一块儿吃饭未免尴尬,推说:“露露她姑晌午要请客,这就得往回走了。”

陈秋白和朱宜春已经多年没见,刚聊了没几句就要分别,心里有些舍不得,说:“你哪天来青丘县?咱约着吃个饭吧。”

朱宜春说:“行,我后天去,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你电话没变吧?”

陈秋白说:“没变。”

说完,两人都有些尴尬。这些年两人几乎一直待在北京,彼此却鲜有联系。要不是今天恰好碰见,恐怕也不会想起来要约饭。

朱宜春赧然解释说:“我不是故意不联系你,其实这几年我过得不大好,不好意思跟你们联系。”

陈秋白坦诚说:“一样,我过得也不好。”

“我听说……你跟夏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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