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京夜献(375)
“亦或者,那是另一番天地。”魏筌霖一脚踢开魏千屿。
魏千屿跌坐在了覆满血迹的地面上,彷如弱不禁风。
魏筌霖道:“十一年前未能成之事,这次不会再错。”
魏筌霖还有许多个未说,他望着魏千屿浑浑噩噩的模样,只觉得失望透顶。
他对魏嵊失望,因为魏嵊有勇无谋,虽有一副好身躯,却没能长出一颗好脑子。索性无谋也堪用,至少他听话,魏筌霖只需稍稍指点,魏嵊也是一把好利器。但魏千屿实在是他这一辈中最为软弱的存在,当断不断,反复摇摆,便是这样拖泥带水软弱可欺的性子,才让魏筌霖什么也没告诉魏千屿。
他不怕魏家后继无人,便是从宗族旁支里过继一个听话的来,也与魏千屿无二。
终归,他完成了他的复兴!他要向东方证明,他魏筌霖虽为文人,却不是软弱可欺之辈,所有被东方分出去的权势、地位,他都能一一夺回!
“祖父!!!”
眼见魏筌霖的马已经奔去前方,魏千屿才趴在地上扬声呐喊:“你真的不能再错下去了!从龙剑之所以为从龙,便是以真心辅佐帝王而生,如若有叛逆之心,便是天生武将奇才也不可握得!这个道理您真的不懂吗?!”
魏筌霖的马没停下来,但他听见了魏千屿的话。
魏千屿这一嚎,到的确让他动容了些许,但也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被他忘却了。魏筌霖一生孤高傲慢,蛰伏几十年,事已至此,半点不由得他回头,如今放下就真的能被放过?万分可笑!
而今,谁又稀罕那把缺了龙鳞的从龙剑呢?
暑风难得萧瑟,身后人扬起一把火朝尸堆扔去,狼烟逐渐飘远,想必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传入下一个城池。但魏筌霖知道,无人敢真的拦他。
这天穹国任凭谁都能看清形式,东方银玥失踪后,皇城就剩一个不成气候的毛头小子,那曾在魏筌霖面前趾高气昂的容太尉,敢领兵护主吗?又有谁能真的在魏家铁骑的马蹄下存活呢?
从他坐上了太师之位却入国学院的那一日起,从他将龙鳞埋在魏家世代契妖沧鲸的下颚处,从他放那沧鲸入海,为其灌入瘴毒,再投无数只妖饲养其逐渐壮大时起,魏筌霖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的。
从龙剑,不过是龙鳞镇妖。
他不喜欢妖,不喜欢从龙剑,也从不认为握不住从龙剑的魏家就该成为皇室的弃子。
妖,不过是人手中的玩物罢了,他魏家十方州中数万御师,可控玉中天数百万只妖,也可携瘴毒,将这些妖悉数剿灭,还云川天地清明。
白须拂过铠甲,魏筌霖却从容地握着缰绳,望向遥远的中融山。
若这世间无妖,无龙,那从龙剑又能代表什么?
不过是一把剑罢了。
魏家的兵入玉中天,的确如入无人之境,除却那些御灵卫在死守之外,当地官员看见铁骑手臂上的双鹤云腾后便自动后退。魏家的确一代不如一代了,可威慑犹在,尤其是坐在马匹上领军的不是别人,正是辞官归乡养老的太师魏筌霖。
谁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是每一座城门烽火台上的狼烟都被点燃,遥遥告知后方,有敌破城。
隆京依旧在下雨,绵绵无尽。
逐云冒雨而来,跌跌撞撞,冲到皇宫门前时甚至气都喘不匀。宫门守卫放她进去之后都有一股凉意从脚心往上,窜入天灵。
他们只知道逐云奉命调查东方银玥的下落,一直在玉中天各城游走巡视,这还是她第一次莽撞失色,未到复命归期之日,连夜入宫。
除却逐云,入宫的还有卞翊臣。
东方云瀚数日未睡,只在墨香斋中坐着。他与自己对弈,单手撑着下巴,看似淡定,实则摩挲着白玉棋子的手微微颤抖,早已出卖了他心中慌乱。
逐云几乎是摔在墨香斋前的,她扑下去后因得知消息太过骇然,竟几回没能爬起来,还是匆匆赶来的卞翊臣伸手拉了她一把,才让她没有那么狼狈。
东方云瀚隔窗看向两张狼狈的脸,张了张嘴,似是玩笑道:“瞧你俩的脸,一青一白,像是来索命的鬼。”
卞翊臣呼吸一窒:“陛下慎言。”
“有何不能言?”东方云瀚见他们俩都没撑伞,缓慢地放下棋子,伸手朝窗外探去,感受盛暑天里冰凉彻骨的雨,轻声道:“这样的天,孤在十一年前见过。”
卞翊臣微微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