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法(7)
大雨骤停,绿衣舞女爬起来,变回小青。
还是刚才那个导助,过去对她说:“导演说你可以啊……”
小青回:“今天记得算我双工。”
“你怎么老这句?”导助笑,“下次有合适的还找你,不都在了么?”
小青也笑笑,没再说什么,转身往前走了几步,步子还是有点跛。
言谨跑过去,说:“你没事吧?”
小青好像怔了怔才认出是谁,答:“就扭了一下,能有什么事啊?”然后弯腰脱掉高跟鞋,勾在手指上,光着脚继续走,身上还是湿透的,一步一个脚印,一边走一边拆刚拿的红包,里面是个一元硬币。
言谨就没见过这么小的红包,问:“这是啥?”
小青说:“演死人或者拍遗像,剧组都会发这么一个,回家之前要用掉,算是去去晦气。”
言谨涨了见识,又道:“你刚才好厉害啊,一条就过了。”
小青还是笑笑,说:“一条就过了,是因为那一条不重要,拍成什么样都没关系。”
第5章 【5】
两人一起走回休息区,还是在那个塑料棚下面,轮流拉着黑布,轮流换衣服。
还掉服装,小青拿湿纸巾出来,化妆助理早走了,没镜子,她们互相卸去脸上的妆。言谨真的看到一张女孩子的脸,瞳仁清黑,笑起来有浅浅酒窝,头发还是湿的,带着发胶拢到脑后。配上那副微微暗哑的嗓音,女生里少见。统统凑在一起,不和谐,却有趣。
小青也看着她,问:“你今天打赌算赢了还是输了?”
言谨想了想,不是很想认输,说:“加班和挨骂的部分其实差不多。”
小青笑,说:“等你拿到钱就知道不一样了,而且挨骂能有这儿骂的厉害?你试试离灯近一点。”
言谨想起上午骂她的,应该就是灯光组的人。
小青看出来她已经领教过,又说:“群演就是这样,谁都能骂你两句。又没合同,一天干完就给个白条,这还是赏你饭吃,惹群头不高兴直接把你换了。所以你啊,还是该干嘛干嘛,下次别来了。”
言谨自嘲:“嗯,这下知道律所不算苦,可也回不去了。”
小青问:“为什么?”
言谨答:“跟上司顶嘴。”这时候回想起来,自己也觉得荒诞。
小青却笑,说:“哈哈真有你的。”
言谨说:“本来一直想做律师,结果进了律所,发现真的就是个想象,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人说这些,但也许正因为是陌生人,说了也没关系。
小青倒也捧场,问:“那以后呢,打算干什么?”
言谨怅然,想了想,答:“我爸妈让我考研,或者回家乡考编,要都考不上,就托人给我找个法务的工作。”
小青说:“那挺好的呀,为什么不回去?”
言谨说:“一毕业就去做法务,以后整个职业道路都不一样了。而且,你不知道我家那儿,就是那种,所有人都认识所有人,连停个车都要想想是不是可以找关系不付停车费的地方……”
小青听得笑起来,问:“你家哪里的?”
言谨说出那个 Z 省小城市的名字。确实是小地方,但富庶的名声在外。
小青果然说:“哇,有钱人。”
言谨实话实说:“也有普通人,比如我。”她父母都在当地国企工作,属于小钱不缺,大钱没有的那种家庭。
小青又问:“所以就这样不做律师了?”
言谨说:“可能吧,我妈说就我这性格,根本不合适,我的名字就是我这个人的反义词。”
“你叫什么?”
“言谨,语言的言,谨慎的谨。”
小青又哈哈哈,还是带着气声的笑,越听越觉得有一种奇异的感染力,叫言谨也跟着开心起来。
小青却忽然安静,顿了顿才说:“……我可能也不做了。”
言谨没太明白,跟她求证:“不做演员?”
小青说:“我现在也不算演员啊。”
“那去做什么?”
“可能找个地方教小孩子跳舞吧,我从小学拉丁的。”
“为什么?”言谨问,“也是因为做得不开心?”
隔了会儿,小青才答非所问:“你是学法律的。”这话不是第一次说,也不是问句。
言谨说:“是啊。”
小青看着她:“能问你个事吗?”
“你说。”言谨点头。
小青没说话,俯身翻那只大黑布包,从里面拿出几张钉在一起的 A4 纸。
“你这还真是万能口袋,连这都随身带着啊?”言谨接过来,看到标题就笑了,那是两份艺人经纪合同,看起来很旧,卷了边。
“我跟我妈住一起,她……”小青试图解释,说一半又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