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法(28)
跟现场制片组说,各投资方都有财务监督权,预算有专门系统全程追踪,现在从数字层面符合第一阶段的计划,但如果任何一方对原始凭证有疑问,也随时可以提出查阅的要求。言下之意,如有问题,赶紧自查自纠。
跟投资人说,一旦停机审计,鉴于合拍片的特殊性,审批,签证,演员的档期,这个项目很可能就此告吹。言下之意,前期已经投入的资金你们还要不要了?
最后坐在一起开会,他说的又是另一番话,作为项目公司的法律顾问,他首要就是对作品负责,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这个项目能继续进行下去,相信其他各方合作的目的更是共同创作电影,所有行为导向的目标也都是电影成片。
再往后便是投资人层面的博弈,言谨不得而知。
庄明亮倒是懂得很,一听这情况,好像已经能够猜到结局。
他给言谨讲故事,说这种事他见多了,制片人不扛事,多半要出问题,而且剧组的账就没几个经得起查的,信任打破了也很难再建立,真要找外部审计,那就等于撕破脸,停机炸组都是很可能发生的。比如几几年什么什么片子,叫了百来个群众演员在门口练合唱,就为了不让别人听到导演和制片人在屋里吵架。还有几几年什么什么片子,他陪同投资人进组查账,制片组全都客客气气,中午一顿酒,晚上一顿酒,要看原始单据,一直说还在弄,就这么被架着,直到剧组解散都没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言谨担心起来,问:“那结果会怎么样?”
庄明亮说:“也没怎么样,要真炸组了,电影不拍,项目公司清算,说不定还要打官司,律师赚两份钱。”
言谨说:“哦。”
庄明亮又说:“就是这项目媒体都盯着,事情一出,以后估计有一阵没人敢搞合拍片了。国内拍电影,更觉得请不请律师无所谓,还不如就像常总那样,至少能把片子拍出来,上映挣钱。”
言谨:“……”
可也就是那几天,东阳常总那边也出了点状况。
代理协议签定之后,庄明亮把第一期的费用清单发过去确认,常总公司的法务打来电话,说:“你们差旅住宿一人一天三百?餐饮交通还得另算啊?”
那通电话是言谨接的,如实回答:“这已经是我们所最低的标准了。”
对面说:“我们公司可没这个标准。”
言谨说:“但是签法律服务协议的时候都写清楚了呀,常总也签字了。”
对面为难,道:“这其实就是常总的意思……倒也不是说不让你们报,就总体控制着点,再往下压一压。”
这事言谨做不了主,去找庄明亮。
庄明亮听完,给气笑了,说:“常总每年在白云观拜太岁都得捐两百万,现在这么多家告他,总标的两千多万,就收这么点律师费,还要还价。还做个屁律师?我转行当法师算了。”
这话好重的怨气,言谨不知该怎么接。
庄明亮也叹气,说:“所谓娱乐法,其实本来也就这点业务,根本没必要养一个组的人。而且还是在至呈这样的所,管理费用这么高,各种限制也多。周律师就是心高,想做大项目。大集团大国企又都有自己的标准,律所成立不满五年,没点名气的,连供应商库都进不去,没法参与竞标。他那时候来找我,承诺先给 senior 级别,业务起来之后就能做合伙人,我也是天真了……”
言下之意,高级项目没有了,业务估计也起不来。
言谨更加为前途忧虑,问:“那我们组会怎么样?”
庄明亮没有直接回答,反过来问她:“你知道 PPP 和 PPL 吧?”
言谨摇头。
庄明亮看她一眼,像看个天真的傻瓜,解释:“就是权益合伙人平均利润和律师人均利润,律所每年都要算的,不达标就是限制退伙。”
言谨确实没想到会到这一步:“那要是真退伙了,周律师怎么办?”
庄明亮却笑了,说:“你个实习的就别操这种心了,周律师在美国做了好几年,钱肯定挣了不少,人脉也有,出路多得是。这里混不下去,他回美国工作,或者上岸去甲方,都没什么难度。”
言谨听着,忽然惆怅。
是为自己,心说不会一年实习期还没到就失业吧?而且到时候应届毕业生的身份都没了。
又好像不光为自己,脑中是曾经听到过的一问一答,你真想在这里做娱乐法?难道还有假的。
庄明亮看看她,以为猜到她的心思,安慰说:“放心,我总归是你带教,师徒一场,我不会不管你的。”
言谨自然明白这里面的意思,要是周其野真做不下去了,他还是会带着她一起走的,不至于让她实习期没过就失业。这话让她有点感动,但她也觉得要是真跟庄明亮去了小律所,庄律师应该会把她每月 12K 的薪水降到 2000 包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