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跟家境没关系,单纯是他身份叠加得多。”
“我不太明白。”
“人和人相处,像被线拉扯着,有些人剪断一根线,自然而然就分开了,有些人缠的线太多,很难一把完全剪断。”
韩致远就是如此。
楚弗唯至今难以形容,他究竟是什么身份,挚友,宿敌,亲人,同盟,无数标签凝聚一人,以至于分辨不清楚,哪种情感更为深刻,只剩千丝万缕的联系勾连彼此,剪不断理还乱。
毋庸置疑的是,她想象不到韩致远消失的世界,如同亘古不变的公式法则,她和他总能在人生的某条路上撞见。
程皓然闻言,知道他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无关男女之情,无关合约婚姻,她和对方的信赖程度远超法律合同。
世俗标准的规则,无疑是合作底线。
相对传统婚俗,用一纸证件建立信任,他们的选择截然相反。
因为有信任,才会有合约。
汹涌海水曾淹没头顶,缺氧的憋闷感过后,程皓然在疼痛麻木中重见天日,宛若溺水之人浮出水面,既有迷茫,又有释然。
他晃神好一会儿,眼底重新漾起光亮,惋惜地笑道:“我们总不能连校友的线都要剪吧?”
“当然不能。”
这一回,楚弗唯确认对方彻底放下,轻声道:“还要仰仗未来大佬呢。”
即使错过是注定的结局,也不代表相遇毫无意义。
至少她在体验中领悟真实的自己。
隐匿许久的矛盾绳结解开,两人终于褪去回忆的旧衣,能够平心静气地交流。
人类的感情澎湃如浪,但不管是欢乐或哀伤,都会在黄昏时退潮。日升日落,潮涨潮退,待到黑夜过去,又是灼灼朝晖。
两人丢掉心理包袱,随意地谈笑风生,并未察觉门口有人驻足。
待程皓然离去,楚弗唯独自靠墙倚坐,拿起手机看时间,才发觉父母进程缓慢。
韩致远带人浏览展厅,居然至今都没有回来。
*
元宇宙展厅侧门,地下停车场内光线昏暗,唯有角落里车灯大亮,灯前晃动着数个人影。
深色的MPV车型,座位更加宽阔舒适,适合腿脚不便的人乘坐。司机坐在前排,韩致远先扶楚弗唯上车,又陪同她坐在第二排,帮忙调整椅背的空间。
车外,何栋卓和楚晴没立马前往自己的座驾,反而苦口婆心地叮嘱女儿。
何栋卓:“回去就好好休息,这两天别上班了。”
楚弗唯视线飘忽:“……看情况吧。”
“什么叫看情况?”
楚晴嘱咐:“最近不要吃辣的,不要吃海鲜,太咸也不好,免得消不了肿。”
楚弗唯露出痛苦面具,弱弱道:“妈妈……”
韩致远适时地接话:“您放心,我会盯着家里饮食的。”
“行,致远你多操心吧,估计指望不上她了。”
楚弗唯心有不服,跟父母挥手道别,催促他们回到车里。
然而,何栋卓和楚晴坚持要看两人离开,才愿意打道回府。无奈之下,韩致远再次告别长辈,吩咐司机启动车子,驶出地下停车场。
楚弗唯趴在车窗边,回头望自己的父母,目睹两人抬腿,这才转过身来。
她的余光不经意掠过身边人,只见韩致远面无表情,他一本正经地端坐,眼神朝向正前方。
或许察觉他的目光,他瞥她一眼,又收回视线,什么话都没说。
这脸色是用冬日寒水浇过吧?怎么感觉更冷了?
楚弗唯心中犯嘀咕,摸不准他心情不佳,还是自己老眼昏花。毕竟韩致远平时就没表情,想要解读想法,实在难度过高。
正是犹豫之际,旁边递来一瓶水,放到她的眼前。
楚弗唯瞧他递水愣了。
韩致远见她没反应,他眉头微动,又拧开瓶盖,重新递到她面前。
“……谢谢。”
楚弗唯双手接过水瓶,小口小口地喝着,推测他只是工作累了,看上去状态一般,应该没有针对自己的意思。
韩致远还递来冰袋,但楚弗唯懒得冰敷,他也就没有再纠缠。
车厢内陷入寂然,两人都没有事做。
楚弗唯索性用手机编辑微信,提前安排接下来的日程,让甘姝瑶帮忙处理点事。她专心致志地汇总工作,又打开备忘录记录细节,并未发现身边人偷瞄自己。
韩致远双臂环胸,在她的旁边静坐,不时侧头扫她一眼,确认对方无心搭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向来遭遇区别对待,但今日不满最为浓厚,五脏六腑都有不快乱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