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取神位(40)
“我是父亲的第二个作品,你是第三个,那么,你就是弟弟了。”
“作品?”
他喉咙干涩得厉害,连自己都没注意到,说话过程中,只有嘴唇轻轻颤动了两下,发出近乎无声的气音。
“是啊。”奥利维亚天真烂漫地说,“父亲的技术又进步了,你看上去就和真人一样,灵魂甚至比真人还要凝实,非常精美。”
她将他的手紧紧握住。
“我能看出,你的情感很完整……比起我这样的残次品,果然,他还是更喜欢你这样协调契合的形态吧。”
“哪怕是我,也必须仔细地观察,才能发现深处的分割和缝合痕迹。”
奥利维亚的双眸逐渐细成一条线,钴蓝加深成暗紫,脸颊上浮现了银白的细鳞。
“你不用害怕那位叫做凯瑟琳的女巫啦,”她用对待易碎品般轻柔的语气说,“我尽快带你回家的。”
“父亲也会很高兴吧……”
“我们很快就能团聚了。”
奥利维亚执念地盯着他,嗓音犹如梦呓般模糊,身形却犹如轻烟似的消散开,原地,阿纳托利在一片白烟中重新凝聚出形体,踉跄一下,扶着他的肩膀,站稳在草坪上。
“王说了什么?”他急促地问。
唐诘还从没见过他这副紧张地模样,顿了下,回答:“她说,很快会带我们回去。”
“我们?”阿纳托利茫然了一会,摇了摇头,“她应该说的,是带你回去吧。”
奥利维亚的原话确实如此,对方似乎完全无视了身陷囚笼的子民,只一心盯着他。
这不太正常。
但是一联系到,对方很有可能是巫师的“作品”,那么,也就勉强能够解释了。
什么东西在这个世界会用作品形容。
他必须承认,自己脑海里划过的第一个词,是炼金作品。
相比于艺术作品,比如雕塑、画像、诗歌、陶瓷等,炼金作品才是更符合这个世界的实际。
阿纳托利说“龙没有童年”,岂不是等于说,炼金生命没有童年?
她还把自己形容成“残次品”。
这真是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词语。
巫师赫德难道真的用过这个词形容过她吗?
至于“缝合的痕迹”。
自己身上,真的有人为改造的痕迹吗?
唐诘心情便不太好。
除了凯瑟琳……
不,也许正是因为赫德的改造,自己才能躲过凯瑟琳的攻击。
黑袍、日记本、钢笔。
这位叫赫德的人,绝对在他的身上动过手脚,虽然自己现在只发现了日记本的问题,但是恐怕,对方对他的改造,远不止是灵魂。
黑袍和钢笔分别是他哪两个部位的具现化?
唐诘一想到自己无知无觉地落入别人手里,就有些轻微地反胃。
更何况,赫德和自己来自同一个地方,他对自己动手脚,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唐诘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说到底,对方真的打算对他下手,自己就能察觉吗?
不能。
那么,思考这个问题,便毫无意义。
“确实如此,”唐诘拉着他在草坪上坐下,“不过,她总不会无视你落在凯瑟琳手里吧。”
既然奥利维亚是炼金作品,那么,阿纳托利这个对方口中的孩子是什么?
反正不会是正常伦理意义上的后代。
“我诞生的意义就是在大地上行走,”阿纳托利诧异地瞧他一眼,“我当然不会回去。”
诞生的意义——这好像是在说,他只是一个物品、一个工具,而不是一个人、一个独立的生命体。
唐诘心中预感不妙。
“使命结束后,我当然会回去的,”他不以为意地说,“这要看王是否打算现在回收我了。”
“回收?”唐诘重复着他的话,愈是荒谬。
“你不会还没发现吧。”阿纳托利安静地看向他,轻轻拧眉,困扰的表情与不久前离开的奥利维亚惊异地重合,“我本就是她的衍生物,当然会回到她的身体里。”
唐诘的脑海里闪现了某次教学结束后,和凯瑟琳的闲谈。
“生命起源于海洋,死后也会反哺海洋。”她漫不经心地说,“血祭在自然女神的祭典上,相当普遍,因此,使用活人作为材料,同样常见。”
“炼金术士比较心慈手软,用魔兽的骨头、内脏、血肉,用魔植的茎叶、汁水、花果,”凯瑟琳嘲讽似的,嗤笑道,“毕竟,他们信仰的神明钟爱理性和智慧,他们的态度自然也比较‘仁慈’。”
唐诘感觉她想说的绝对不是仁慈,而是双标。
“神也会有喜好?”
“怎么说呢,”凯瑟琳听见这个问题,稍显困惑地回答,“其实,我曾经偷偷去围观过他们的原始祭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