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取神位(35)
她觉得这个例子不够,还添加了说明:“你看,我原本可以把你像1号那样变成我的傀儡,可现在,你能够自由地和我交谈,不正是说明了我的仁慈吗?”
她目光充满温情的期待。
“你并非是不想做,而是做不到。”
事到如今,唐诘已经可以收手了,他的试探彻底失败,她展现了重归友好的意图,只要他肯回头,她就会保下自己。
可真能如此简单吗?
哪怕是普通人,对于背叛者,也会施以酷刑,何况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位从来不会心慈手软的女巫。
相信她对自己的感情?
不如相信自己对她的价值。
唐诘撕开了她的伪装,声音既冷又沉。
凯瑟琳的笑容逐渐变淡。
他们注视着彼此的眼神十分地相似。
他厌恶对方,正如同他厌恶听从对方的命令、无法反抗的自己。
每一次,他想要鱼死网破,但是总是犹豫着、徘徊着、挣扎着,倘若没有上一次外出时,凯瑟琳吸血的意外遭遇,他仍旧会按兵不动。
因为凯瑟琳教导他的知识和技能是真实的,他才会在漫长的相处里,一遍又一遍地谴责,抱有背叛之心的自己。
但他不得不做。
无论如何否认,作为穿越以来遇见的第一个人,凯瑟琳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他学习她的知识,更在学习她的作风。
倘若无法挣脱这自上而下的桎梏,就算一切记忆清晰如昨,他也永远无法再找回曾经的自己。
“你找不到进入我的大脑的方法,对吗?”他咳嗽着发出笑声,“所以你才通过外部环境给我逐步增压,力图让我彻底信任你。”
凯瑟琳的瞳孔紧缩了一下。
如他所料。
自己的思维实质上和日记本绑定在一起,她试图在他的脑海里寻找类似的“核心”,当然一无所获。
因为真正的“核心”早就脱离了身体,实体化成了一件不起眼的道具。
——说到底,他现在究竟是一种怎样的生命形态,这还算得上是人吗?
“‘同类’‘保护’,你要把我的人格困在孤岛上,唯一能够相信的只有你,在雏鸟情节下对你百依百顺,哪有这么美妙的事儿?”
唐诘低笑。
“你认为你拙劣的手法能够让我上当吗?”
这句嘲讽实际上言过其实,因为如果没有阿纳托利的静心术时刻提醒,他还真有可能栽到她的陷阱里。
不,哪怕有阿纳托利,自己实质上也遭到了她的迷惑,产生过放弃抵抗的念头……只是她后来打破了这种信任。
唐诘垂下目光。
“啪、啪、啪。”
凯瑟琳拍了拍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你需要点以桥正里教训。”
她似乎还没打算直接对他下手。
唐诘心中有种果不其然的轻松,随即索然无味,直到她呼唤了另一个名字:“安德烈。”
忠诚沉默的卫兵将他的关节错开,用力摔到祭台上。
唐诘手腕抽搐了两下,浑身骨骼撞在岩石上的冲击力叫他好一阵说不出话。
她想做什么?
他在烦躁之余,隐隐有了些许不安。
“好好反省吧。”
蓝紫色的光芒将唐诘吞噬,凯瑟琳居高临下的声音淡去,柔美的面孔在水色中模糊成了暧昧不清的波光。
昏暗的意识沉沦于汪洋,他在海水中不停地向下坠落,无法衡量空间的尽头。
血液里的魔力猝然加速,心脏不堪承受地发出了悲鸣。
第14章 梦境谈话
时间失去意义。
皮肤下流窜过恍若生物蠕动般的触感,动脉先是膨胀,继而收缩,肺叶在挤压下越是沉重越是挣扎,肠胃痉挛,骨节接连脆响。
唐诘记不清自己到底有没有痛哭出声,声带肿痛无力,哪怕紧闭双眼,头皮仍然密密麻麻地发痒。
水渗透进了毛孔里。
当痛苦缓慢地离开身体,湿透的眼睑掀开,恍惚望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无法分辨是白天还是黑夜。
“夜晚结束了,现在是早晨。”
熟悉的声音逐渐靠近,漆黑的房间被绿茵和晴空覆盖,柔风拂过脸颊,一个金发的青年人坐到了唐诘身边的草坪上,踢了一颗石子,叮咚落入河中,手托着腮,侧头望来。
唐诘认出了他的眼睛。
“……阿纳托利,”他沉默一会,呼唤出他的名字,陈述般,语调没有起伏地说,“我失败了。”
唐诘提不起精神去表达自己的歉意和愧疚,哪怕确实是因为他的冲动,导致提前将意图暴露在了凯瑟琳面前。
他相信自己能找到别的办法,比如魔文或是自己和塔的特殊联系,但是现在他却不确定自己的办法是否真的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