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取神位(347)
相反,属于自然与宇宙的物质在同化属于人类的贤者, 于是,昔日帮助人类站稳脚跟的炼金祖师, 在漫长的时光中湮灭了自我的意志。
这可真是了不得的猜想,但叫熟知内情的人来看,却只能啼笑皆非。
最讽刺的是,唐诘不能不重视这份猜测, 因为在某种意义上,它确实称得上是“正确”。
他保持着善意给予帮助,但他却无法保证赫德还会对人类拥有善意。
经过记忆回廊惨烈后果的打击, 他已经不敢像是曾经一无所知的时候,为了自己的目标, 果断采取任何被他的理性判断为有利的行动。
他对自己能够回到故乡一事不抱怀疑,也不再认为菲尼克斯藏匿在幕后,是设下陷阱跳进去,倘若如此,在赫菲斯神庙的时候,对方就有机会夺走自己的生命,可对方却什么都没做,甚至像是表达善意般,塞给了他一片饱含期待的羽毛。
但赫德却没有任何顾虑,他显然不会顾忌现在失忆的自己的心情,放弃任何行动,更何况,在计划开始之初,就成了山顶滚落的雪球,只会愈发恐怖,谁也无法停下。
“如果付出所有后,你依然无法达成最初的目标,在失去自我意义的疯狂中,你会想要报复全部曾帮助过你的人吗?”
这段话里蕴含的情感实在令人焦虑不安,可在细枝末节的描述上,却又采用了一种模棱两可、易于误解的说法。
付出的“所有”里,囊括了多少内容?“最初”的目标,可自己的最初,究竟在什么时候?
他遇到了什么事,才会判断自己失去意义,以至于陷入疯狂?他为什么会想要报复帮助自己的人,更重要的事,曾与他发生的交集到了什么程度,才能称得上帮助?
广泛意义上,自从穿越后为他提供过情报和知识、锻炼了自己的能力和心智的每一个人,都能说是对他有过帮助。但回忆他迄今为止遇到的人们与他发生关系的动机,除开过去的自己,能直接追溯到两个人身上。
自然女神和菲尼克斯。
唐诘在联想下战栗起来,恐怖的猜测像是阴影笼罩了他的脑海,他突然不敢继续细想下去了。
“我顾虑什么?”他喃喃自语般,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我不过是在担心,我自以为是的帮助,最后却会演变为诱发灾难的导火索。
虽然阿尔文的话有些不近人情,但事实胜于雄辩。
倘若纳撒尼尔乖顺地听从这位见多识广的远亲的意见,留在南巫师城不再前进,想必也不会被记忆回廊留下性命。
唐诘近乎逃避地拒绝回想,正是他亲手杀死对方的事实。
哪怕他能为自己的懦弱找出无数正当的理由开脱,比如不愿意让对方清醒后面对杀死同僚的痛苦,或是恐惧对方回到炼金学派后会受到惩罚,作为实验体接受控制和管理的生活。
甚至在见识过雾岛的结构之后,他还可以欺骗自己说,幸好当初亲手将纳撒尼尔的核心给剥离了出来,只要日后找到机会,未必不能为对方重塑身体,挽救自己的过失。
但无论在脑内畅想的时候,认为自己是多么有预见性地做出了最合适的选择。可他却清楚地知道,压根不是这么一回事!
况且,自己也从来没有过“复活”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偶的打算,那对被复活的人而言是一场灾难。
在做出杀死纳撒尼尔的决定时,驱使他的并不是责任或怜悯,也不是愧疚或悔恨。
他仅仅是出自私心,在冲动情绪的控制下,决定将对方留在画廊里。
这无疑是种懦弱的逃避,因为曾经的朋友在失去记忆的那一刻就已经彻底消亡了。
他说着义正言辞的道理,却连遗体的价值也一点不剩地榨干,用来窃取画廊累计多年吸收的魔力和记忆。
“我在画廊里,”他艰涩地说,“没能保护好他们。”
珀西瓦尔只是平静地凝视着他,问:“乔治在哪?”
对方似乎相当笃定,这一趟出行中,乔治绝对能安然无恙,哪怕约翰蒙德已经用切身体验证明了新发现的遗迹的危险性。
“他背叛了。”唐诘的耳膜嗡鸣不止,他听见声音似乎是从更远的地方传来,像是钟鼓敲打着,仿佛说话的人并非自己,而是房间内不存在的第三人,“周先生将他拘禁在了雾岛。”
“失、踪?”
珀西瓦尔笑得模棱两可。
唐诘无法从那张平静的面孔上捕捉到任何情绪波动,他也难以想象对方现在究竟是什么心情。
毕竟他连乔治是如何加入炼金学派、又如何与珀西瓦尔相识的过程都不知道,更别说猜测这位只寥寥见过两面的,对他来说格外陌生的炼金学派首席,在获知乔治和周友生目前状态后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