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取神位(343)
珀西瓦尔的话几乎堵死了他回答的方向。
唐诘想不明白,现在还应不应该实事求是地分析两人之间谁对谁错,因为在他看来,事已至此无可挽回,判断是非对错,无非是一种情感上的指责和迁怒,不能给他们带来任何实际的价值。
珀西瓦尔责怪作为领导者的自己和伊芙失职,也可以理解为,对方在指责维德号上的学员和水手缺乏分析情况的能力,盲目听从指挥。
他提及灾厄纪的巫师兴许能给他们更多的线索,降低死亡的概率,由于他们有一个共同认识的灾厄纪巫师,这一说辞,与其说是在说他自己傲慢,不如说是在指责阿尔文性情冷漠、见死不救。
可他又为什么要做出一副深切自责的态度,在自己面前说出这番近乎自我剖白的台词?
唐诘退后半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珀西瓦尔搭在他肩上的手无力地垂落到空中,对方茫然地看着他,像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做出回避的反应。
但对他来说,回避才是正常,两人不过见了一面,还没亲近到可以随便诉苦的程度。
“斯宾塞叫我转交给你。”
唐诘将手伸进衣兜,拿出周友生托付给他的怀表。对面那张五官模糊的脸庞上,爆发出一阵急切的渴望。
——有人正盯着他。
他的理智告诉他,盯着他的人正是站在他面前的珀西瓦尔,但仿佛火苗迅速撩过皮肤般,灼热又模糊的视线,叫他生出一种奇异的直觉。
目光的源头应该在更遥远的地方,对方通过望远镜之类的东西,隔着布满尘埃和水雾的玻璃,测量着皮肤下每一块骨骼细小的运动。
“你有把握让我见他一面吗?”
珀西瓦尔的语气似乎恢复了冷静,但内容却仿佛在表明并非如此,抓住了他的手腕,视线凝固在他身上。
“你想见他?”唐诘强行挣脱后揉了揉手腕,眉心紧缩着问,“为什么?”
他惊异地发现手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连本该残留的痛觉也在断开接触的瞬间消失不见。
这更倾向于让他认为,他们不存在实质上的触碰,而是一种魔力交互以及视觉带动大脑的幻觉。
珀西瓦尔似乎透过他看到了什么,骤然松懈下来,颓败地挠乱了头发:
“也罢,既然他刻意避开,想必是我现在,依然没有足够打动他的筹码。”
“你在刻意寻找斯宾塞所在之地?”
唐诘将怀表重新收回口袋里,上下审视对方,但却由于那张看不清五官的脸庞无功而返。
“你早就猜到画廊后面连通着迷雾海峡?伊芙他们都是你为了找人牺牲的弃子?”
他并不知道对方究竟知不知道这里是死去魂灵的归宿,但这并不重要。
自己需要凭借对方去炼金学派,以客人而非成员的身份。
珀西瓦尔利用了维德号和泰纳尔又如何?自己不可能放弃这条捷径。
“不,我原先只是有些不足道的猜想,在看见你后,才算是有了十成九的把握。”
珀西瓦尔叹了口气,轻微垂下眉眼,嗓音流露出些许忧愁。
“约翰·蒙德三个月前独自回到了阿尔特弥亚给我报信,却至今重伤未愈。
我来这儿只是为了魔法塔里的藏书,虽然我从未见过这些伫立在海边,由雾气遮蔽着的高塔的主人,在现实也鲜少获得关于它们的消息。”
他抹了一把脸,喉咙里溢出了一声苦笑。
“说来,我还要感谢你,如果不是你告诉我,我无从得知,这里竟然是迷雾海峡之后的大陆。要知道,从复兴纪开始,学派里热衷于冒险的学员,便格外喜欢把迷雾海峡列为目标——只是一个也没能回来。”
珀西瓦尔看了眼他黑袍的口袋,似乎想从上面瞧出怀表的花纹,又克制地收回视线,沉默了一瞬,才缓缓开口。
“往常有位干练的红发女巫等候在海边,帮我打开高塔的门,可今天她却消失了。她曾说对我的帮助得到了主事人的默许,可如今看来,到底还是叫她惹上了麻烦。”
“你还有剩余的魔力制作信标吗?我试试看能不能帮你带回去。”
唐诘明白了对方的打算,可还是难免怀疑地问。
“你有办法用现在的状态把实体的物品带回去?”
假如他没看错的话,对方现在只是一具魔力投影,在这状态下,应该是无法与外界进行言语和视觉之外的交互,怎么可能将他的坐标给带回炼金学派。
可听到他的质疑,珀西瓦尔却笑出了声,温和道:“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做到的。”
更多的,他便不愿说了,只补充道。
“你待会儿应该能直接抵达我的实验室,对了,在进入实验室之前,最好先将斯宾塞的怀表给取出来,不然有可能会受到房间里自动防御机制的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