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取神位(3)
没一个人在看见他们的时候表现出惊异,所以,他们大概同样是该世界司空见惯的公民。
哪怕如此,这些明显具有体格优势的亚人同样沦落到了和普通人一般的境地。
唐诘靠着墙壁休息,意图恢复些醒来后消耗的体力。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不知道。他实在不知道。
恍惚的不安在心中蔓延,可它又如此缓慢。说到底,唐诘还无法避免环境渲染的恐惧。
现代教育赋予的充沛想象力足以为他构建出一幅幅恐怖图景,但他却劝告自己保持镇定,只因恐惧百害而无一利。
他将思绪放空,有意识地维持呼吸的平缓。
直到一声破空的振翅声自天上传来,他睁开眼。
熟悉的乌鸦落在了大厅最前方宝座的靠椅上,但他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阳台上的那只乌鸦——同类型的动物在他眼里都一个样。
“23。”
乌鸦嘶哑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大厅。
一个茫然的男人环顾四周,然后从地上站起身,指了指自己,问:“是叫我吗?”
他听懂了这陌生的语言,通过直接触碰到其中蕴含的情绪的方式,这是一种理论上可行、而完全不现实的方法。
慢了一拍,这语言在唐诘脑海里拆解成几个音节,与英语的音标惊人地吻合。
也许真的是英语——历史上英语的某个阶段也说不定。
他胡思乱想之际,乌鸦再叫了一声:
“23。”
有人推了那男人一把,低声说:“顺着楼梯上去。”
23还没反应过来,细不可闻说了一句谢谢,抬腿走向楼梯,但侧目时,偶然地与提醒他的人双目交接——那仿佛注视死人的漠然眼神——使他冷不丁地打了个冷颤,加快脚步走上楼去、
“34。”
又一次叫了号码,这一次没人提出疑问,和前边的人一样走上楼梯。
这竟像是死亡的倒计时。
唐诘有些口渴,可这里没有水,他也不是真的口渴,只是紧张得喉咙干渴、心跳急促。
一个一个号码的人走上楼,可他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一面。
他甚至没去记忆他们的脸,也许他早在心里给他们判下死刑。
“44。”
冰冷的犹如审判的呼唤声后,这次的提名者发出一声尖叫,他跑向走廊的方向,可大门已经紧闭,无论他怎样挥动手臂捶打,也不愿意为他打开。
唐诘已经不忍心看下去了,可他告诫自己必须去看——那是反抗者的下场。
他会成功吗?还是注定失败?
唐诘期待转机的到来,但哪怕他也知道,这只是一场奢望。
刺耳的、不似人声的、凄厉的尖叫,从逃跑的人的喉咙里发出。
活人转瞬间溶解成了一滩腐臭的血水。
唐诘捂住了口鼻,将目光投向其他人。
他们目光平静、表情麻木,好似此事平常至极。
他闭了闭眼。
——把你那可笑的、可悲的怜悯尽数舍去吧,你难道会认为自己得到比他们更好的结局、甚至逃出生天吗?
唐诘不停地拷问着内心,试图通过痛苦恢复平静。
“47。”
又一个倒霉鬼走了上去。
他知道快到自己了。
唐诘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竭力地放缓,让心跳恢复正常,叫不自然的晕眩褪去。
没有下一个,它跳过了48,直接点名了他的号码。
“49。”
唐诘知道他必须得上去了。
哪怕看不见时间,可它却如此快,不容违抗地,推他上前。
第2章 魔女老师
螺旋梯狭窄黑暗,脚下的木板嘎吱作响。唐诘嗅见这些遭人踩踏的木头们腐烂的味道。
沙沙、沙沙,好似老鼠四处挖洞、蛆虫四处钻孔。
没人会喜欢住在这种地方。一幅幅关于屋主的肖像在脑海中勾勒而出。
有的是阴沉枯瘦如腐木的老人。
有的是笑容怪诞故作姿态的苦修士。
有的是嗓音尖利打扮乖僻的侏儒。
不同于塔楼外的光鲜亮丽,越是往上,道路越是险峻,光线越是阴森。
楼梯到顶了,门开在天花板上,坦然地敞开,香辛料呛鼻的气味从中飘出,滚滚浓烟蒸腾而来。
唐诘爬上房间的地板,塔楼的主人正背对他。
她举着一根比人还高的汤勺,搅拌坩埚里流光溢彩、不停冒气泡和蒸汽的沸水。
宽大的袖袍里探出女人的手指,纤细、葱白、细嫩,指甲呈现出青春健康的薄粉色。
单看手指,便可确认对方是个引人遐想的美人。但是她浑身笼罩在一件黑得发红的兜帽长袍里,深红的卷发散漫凌乱地从兜帽里滑落,便显得孤僻乖戾。
那袍子的款式,倒是意外和他身上的极为相仿,区别只在对方的袍子边缘绣着怪异的纹路,乍看之下好似罗马数字,而自己无论斗篷还是长袍,都黑得干净纯粹,没有丝毫杂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