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取神位(285)
但自己经过空间系魔力缝合重构的状态,不也算是“僵尸”吗?
唐诘又不太确定了,毕竟他还是弄不太明白,这世界生命和死亡的规则,究竟该如何诠释。
“你认得我?”
这似乎是个问句,但经由对方那平直的语调,便像是陈述般,却叫人琢磨不透她是否话里有话,还隐藏着别的什么情绪。
两人目光交接片刻,终究还是唐诘先一步偏开了视线,缓缓地摇了摇头,否认道:
“不,我才从周先生那儿听说您的名字。”
倘若是平时,他定然不会尝试欺瞒一位魔力纯粹凝实的精神系巫师,但此刻,在发现卡特琳娜的状态似乎存在异常后,出自和凯瑟琳之间微末的教导之恩与患难之情,他自作主张地隐瞒下自己和凯瑟琳的关系,料定对方并不会追究。
果不其然。
得到答复后,身披黑羽斗篷的女巫便漠不关心地移开目光,仿佛连思考这句话是真是假的必要都没考虑,视线的焦点再次回到周友生身上。
“上周总计三百三十九名入侵者已处刑完毕,今晨正常录入四十五万人,已移交墓场区负责人等待分类处理,”她旁若无人地开始报告公务,“另有非法入侵者一名,等待处理许可。”
唐诘一开始还在琢磨她话中,上周处决的三百三十九个人,究竟是不是维德号死在画廊的船员,可是当她目光转到他身上,平静无波地说出下一句话:
“请给予下一步行动指示。”
在一声声冰冷的催促中,唐诘这才终于反应过来,对方话里“唯一”的非法入侵者,正是此刻站在周友生身边的自己。
难道说他的猜测出错了?乔治等人没能和他抵达同一个地方?反倒是他自己,由于同源魔力的引力,意外在中途独自掉落到了雾岛上?
不,还有一种解释。
唐诘闭了闭眼,再睁开后,视线盯在不动如山的红发女子身上,像是打量一尊精心雕刻的石像,不放过五官上每个细微的纹路。
倘若她对自己来到雾岛背后的原因一清二楚,在已知自己和凯瑟琳的同行关系的情况下,为了消除会暴露她和乔治之间的联系,毁灭掉知道她和凯瑟琳之间的关系的人证,为了斩草除根,必然会竭力促成先一步和周友生达成合作的自己的死亡。
不过,这到底只是一个猜测,还是一个基于相似性做出的猜测。
“她表情缺失和说话没有起伏的症状,倒是和纳撒尼尔有些相似。
但那双眼睛里溢出的魔力,却和阿纳托利如出一辙。”
晦涩的暗蓝色流光从眼底深处划过,转瞬即逝地淹没在幽蓝的水波中,如游鱼潜入泉底,涟漪抚平,失去了可循的踪迹。
“ 人类可承载的魔力是有上限的,这个上限和血脉基因之类的东西毫无关系,完全取决于个体对激烈情绪的适应能力。”
“魔力在一瞬间的激情里,从脉动的心脏里爆发,如果无法承受住情绪爆发的压力,巫师就会在强压之中崩溃,变成黑巫师。”
黑巫师和巫师在行为上的区别只是一种表象,一种并不稳定的表象,究其根源,就是一个学会了控制情绪为自己服务,一个受情绪的操纵不能自主。
魔力是柄双刃剑。
吸食其他人的魔力,更是一种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决不可为的行为,这不是因为道德,而是出自保全自我人格的考虑。
以他现在的眼光,回头去看觉醒药剂,只会觉得那是种危险的邪道,毕竟,在异种魔力的影响下,服下药剂的人究竟是否还算是原本的人,实在犹未可知。
光是巫师之间,魔力中蕴藏的情绪影响就足够可怕,那么,神明呢?如果强行用人类作为容器,去装填神明的力量,会有什么下场?
端看奥利维亚和潘身上的变化,这件事的答案已经足够清楚了。
奥利维亚作为赫德提供给自然女神的容器,都必须将情绪剥离,才能够不受到赤潮中毁灭情绪的引诱,但依旧需要无时无刻承受着这份狂躁魔力对身体的折磨。
潘虽然平时并未表现出来,但从祭祀过程中的变化判断,接受他人魔力对自身体质的改造,绝不是一件轻松简单的事。
既然如此,那阿纳托利和卡特琳娜,这两人身上出自同源的魔力,他们为了这份力量牺牲了什么?
阿纳托利从诞生之初便没有其他选择,但是卡特琳娜,身为羽蛇的卡特琳娜,难道会不清楚来自神明的力量究竟会给人类带来怎样的危害吗?
画廊的幻境中,那份尚未展开便失手散佚的账簿,再一次从记忆中浮现,又在莫名的胆怯下,飞速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