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死只是小事，倘若被误解成自己故意挑衅，为了消除矛盾，还要去找蒙德或凯瑟琳帮忙，好不容易平静两天，就又要陷入琐事的漩涡中。

唐诘目前暂时不想再和凯瑟琳见面，而蒙德作为伊芙的亲信，平时工作也相当繁忙，自己因为一点小事就去麻烦对方，显然也并不合适。

他想起会议结束的时候。

“检查？为什么？”

唐诘完全没想到凯瑟琳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毕竟他的身体健康这种事，显然不在对方的关心范围。

凯瑟琳唯一密切关注的目标，只是赫德。她关注赫德的根本原因，也从不是感念两人之间的师生情谊，正相反，倘若赫德真的出现在她面前，这对昔日的师徒，恐怕会立刻刀刃相向。

想蜕变成更高的生命层次，就只有一条路能走。

这像是马拉松，只有最先抵达的人才是赢家，可中道崩殂也不算罕见之事。

凯瑟琳想着将赫德拉下马。

在自然女神和菲尼克斯各自占据一个席位后，她只得盯着最后一个人，想趁着对方尚未抵达终点，将席位给提前劫走。

自己是赫德的容器，是赫德通过物质世界的门。

所有线索穿成线。

宛如一盆冷水浇了下来，唐诘浑身都凉透了。

哪怕他认为这一猜测有待考证，但在没有更合理的解释前，通过监测他的状态，判断赫德的仪式进度，已经是凯瑟琳当前最快捷的选择。

倘若说是赫德的回归之门，岂不是高塔比自己更贴合这个概念吗？

无生命特征，能源供给稳定，运行如机械般环环相扣，不会出现任何变化。

但正是因为它极高的稳定性，当凯瑟琳将其中一个极细小的运行关节打断后，整台机器都停止运行，并逐渐崩毁，严丝合缝的结构碎成粉末，迷失在时空之海中。

在首要怀疑目标消失后，凯瑟琳只能将目标放在次要目标身上，也就是，凭空在高塔中出现的自己。

……凭空。

唐诘琢磨着这个词，这个过去无数次在脑海中出现，但他却未发现任何异常的词。

它的描述很像是在形容空间置换的现象，一个人凭空从原地消失，然后凭空出现在另一个地点——当然，这只是能够观察到的表象。

空间置换的实质是交换，看似空无一物的地方，肯定还存在着一个信标，就像是他之前使用的纸燕，本质只是将自己提前分裂出去一部分，放置到目标地点，再将庞大的本体和纸燕的位置交换。

哪怕他现在已经不需要凭借具现化的道具，只需要调动魔力，在起点进行一次分裂，在终点进行一次连接，就能完成迁移，但是，原理依旧没有变化。

必须提前在目的地，准备好从自身分裂出去的坐标，才能成功建立连接。

如今想来，自己当初毫无预兆地出现在高塔，本来就是一件违背逻辑的事。

事情只有两个可能。

有人提前将他的“零件”放在了高塔的49号房间。

“自己”曾经将坐标放在了高塔的49号房间。

无论是哪一个可能，都让人不寒而栗。

凯瑟琳的顾虑也许是正确的，可是，他仍然不愿意在对方的指挥下，去做那所谓的身体检查。

被赫德取代，或是在被赫德取代之前，就被凯瑟琳杀死，无论哪一个结局，他都不想面对。

难道自己就不能活下来吗？

还是说，他出生的意义，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就是在将来某天，成为别人成功的桥梁，为此就要碾碎他的意志、他的身体，让他彻底死去？

——我的生命是一场阴谋。

——可除了生命，我一无所有。

尽管如此，凯瑟琳只用一句话堵住了他所有的反驳。

“你的魔力性质正在发生变化，你难道没发现吗？”

唐诘哑然。

黑袍、日记本和钢笔已经融合回了身体里，魔力的流通途径也和从前天差地别。

通常情况下，巫师的魔力从心脏出发，通过血液循环系统流经全身。

但在日记本回归后，唐诘的身体就开始在边缘皮层，自发地凝聚新的魔力核心，神经系统更是替代血液循环系统，形成蛛网状的崭新魔力运输系统。

他当然知道他现在的状态不正常，甚至这种魔力核心移位的情况，压根不该出现在人类巫师身上。

但他难道对此有什么办法吗？他连这种情况出现的原理都不知道。

最后还是被拉到了空无一人的医疗室里，蒙德伫在门口，指导凯瑟琳使用那些精密非常的仪器，给唐诘全身的指标都扫描测量了一遍。

这一趟折腾下来，另两人倒不觉得有什么，唐诘自己先精疲力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