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取神位(103)
“你难道不想要尽快回家吗?”唐诘沉吟后问。
“怎么说呢?我其实算不上太担心。”
乔治的态度变化得有些奇怪,他将胳膊撑在栏杆上,踮起脚,眺望着更远的地方。
“之前说过,我的父亲是名铁匠对吧?这话其实不太贴切,确切地说,他是位炼金学派的学者——专门搞新仪器开发的那种类型。”
“他能得到不错的保护,如果不是没法往外面送消息,我还指望他来救我呢。”乔治唉声叹气,托着腮仰望着天空,“在来到龙岛之前,我还真没想到,这儿会是这个样子。”
唐诘原以为他会和自然议会有关,毕竟不可能那么巧,阿纳托利刚提到有巫师顺着商船混进来,乔治所乘坐的商船就在海难中漂流到了龙岛,还正巧在科梅罗的医院接受治疗。
但看来,似乎只是个巧合?
怎么想,炼金学派旗下的商队,也不至于和巫师组织的自然议会联手对付龙岛吧。
“你想象中的龙岛?”唐诘对他话中的另一条信息更感兴趣。
“大概是云环雾绕、霞光满天、亭台楼阁、十步一景?”
乔治挠了下头,又好像被自己的话逗笑了般。
“在雁山云涧遗址那儿,发现了疑似白银之王在城邦纪时代留下的爪痕,所以我觉得,这位王可能会更喜欢东方化的建筑风格。”
上次从别人口中听见雁山的名字,还是被凯瑟琳关在塔里的时候。
凯瑟琳在雁山找到了开启塔的线索,而塔和银龙都是赫德的炼金产物,如果这两条信息都属实,那么,雁山和龙岛极可能存在某种联系。
唐诘寻思着该如何从对方口中打探消息,却听见高空之上传来奇异的风声——不,那不是风,而是宽大的蝠翼拍打着空气向下滑翔的声音。
头发随着风向后飞扬,远方似乎燃烧过一道金色的闪电,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落到了眼前,悬飞在空中不断拍着翅膀,冰冷的雾蓝色竖瞳审视他一瞬,又转向在他身旁的乔治身上,淡金色的魔力宛如实质般向下溢出。
“离开这里,人类。”
阿纳托利冷厉的呵斥令人犹感陌生。
“我只是在这儿散步……”
乔治抬起手,却猛地被魔力风刃击倒在地,烟尘弥漫开,他却没有受到一点伤害,只是浑身包裹在一个淡蓝色的魔力壳里。
“巫师?”阿纳托利冷静地审视他身上的盔甲,很快否定了自己提出的猜测,“不,这份魔力并不属于你,你得到了巫师的馈赠。”
躺在地上的乔治咳嗽着坐起身,掩面说:“你们没有资格审判我。”
“你使用屏蔽法术动机不明地接近违禁区域。”阿纳托利不为所动,“看来精神系的法术无法击破这层防御,那么……”
他抬起爪子,像是推积木般轻巧地搭在廊桥上向下一按,地板中间立刻出现了裂缝。唐诘趁着失重感尚且不明显,抛出三枚纸燕,一次置换后,他回到了塔楼的入口上,抬眼望着构建廊桥的砖石尽数塌陷。
乔治没有做出任何防御,任凭自己从高空中向下摔落,但阿纳托利却没给予他落到地面的机会,在半空中就伸出勾爪,将乔治握在掌心,振翅就要飞走。
唐诘原本不想这样做,但是,出自一种预感,一种从心底弥漫开的不安,他伸出手,沁透在钴蓝色光芒里的纸燕飞翔到阿纳托利的面前,对比之间,渺小得犹如不可见的尘埃。
“阿纳托利。”
纸燕和他同时发声,拦住阿纳托利的去路。
“你要阻止我执行公务吗?”
阿纳托利声音低沉,但唐诘却没能从这份低沉的声音里听出任何感情——被朋友背叛的愤怒、被不信任的痛苦、被怀疑的哀伤,他想要竭力去说服自己,真相不一定如自己所想,但最后,他仍是失望了。
从始至终,他的态度过于平静了。
“不,我不是来阻止你带走他的。”
“是吗?”
唐诘闭了闭眼,维持自己的声音尽可能地平静:“你失去了和我相遇后的记忆。”
阿纳托利没有说话,空气中只有翅翼扇动的风声。
这不是个好迹象,很可能代表着现实比他想象中的更加糟糕。
“你是奥利维亚新分裂的个体。”唐诘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舌头好像粘在了牙龈上,好半天都说不出话,声音颤抖着问,“我的推测是否正确?”
“执着于一份记忆,有意义吗?唐诘。”阿纳托利终于回答了他,“我已经是新的个体了。”
唐诘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的喉咙好似门洞,在不停地漏风,他蹲下身,缓缓抱住膝盖,将头埋下去,发带不知何时因为风而松开了,凌乱蓬松的黑发披散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