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寰赴雪(9)
色子在手心摇了摇,被投在桌面上。咕噜转了两圈,四点朝上。
莫惊春一愣,抓起色子重掷:“这个不准,再来。大点为真,小点为假。”
色子翻滚着落到桌上,莫惊春认真盯着,一个孤零零的一点停在桌面上,好像一个无言的嘲讽。
还是假。
莫惊春一阵无语,捞起色子道:“再来一把,掷到一三五,为真。掷到二四六……也为真。”
他擦擦手,又擦擦色子,这才掷了出去。
一个色子就六个面,这次无论怎么仍都是真的。莫惊春的目光追随着色子,那色子在桌面滚了几圈,居然啪嗒一声落到了地上。莫惊春弯下腰去看,那色子正正好卡在了桌角跟墙角的缝隙里,棱角朝上,一个面也没掷出来。
莫惊春一瘪嘴,把那色子捞出来,认命地开始用逐水验有无钟的真假。
逐水开花后败,还是假的。
“没意思。”莫惊春躺到床上,把色子和假有无钟一扔,“睡觉。”
这一觉就睡到了夜里,莫惊春起身出门,正好撞见一行人押着白日里那个少年,像是有什么事。
莫惊春跟了上去,到了地方一看,却是罚堂。
领头的人将燕辞楹往地上一丢,冲沈微明道:“师兄,他李疏渺的徒弟,你还管不管了?”
沈微明白日里刚处理完一通庶务,头疼道:“自然要管,倪师弟,这又是出什么事了?”
“管?”倪亦熙往旁边一坐,“他李疏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教出来一个徒弟也无法无天。师兄每次都说管,哪次又真的管了?”
沈微明给莫惊春和倪亦熙各自上了杯茶,按着太阳穴道:“你总得先跟我说说,他如何无法无天了吧?”
倪亦熙冷哼一声,厉道:“他打了我的弟子,还将人推下山阶。幸亏是有人撞见了,否则还不知道要怎样!”
李疏渺为人孤僻,倪亦熙也不是好相处的脾气。他二人初见时便因为一些事闹了不快,从此相见便没有好脸色。
沈微明本以为又是他二人有了什么矛盾,不想事情却如此严重。
倪亦熙指着堂内弟子,继续道:“师兄若是不信,可细细询问,这些俱是人证。被打的人正在上药,师兄也可以去看。”
话音刚落,李疏渺便推门而至。倪亦熙讥讽道:“李仙君可真是闲适,大家都到了,单等你一个。自己弟子犯了事,还好意思来的这么迟。”
李疏渺看了眼跪着的燕辞楹,不耐烦道:“又怎么了?”
燕辞楹眼神躲闪,不敢看他师尊。
沈微明道:“倪师弟说,是燕辞楹动手打人。”
李疏渺看着燕辞楹,冷声问:“为什么?”
问第一遍,燕辞楹并不作答。李疏渺忍着气又问了一声,燕辞楹才道:“是他对师尊出言不逊,所以我才……”
“出言不逊?”李疏渺反问,“他说了什么,值得你动手打人?门规禁止私斗,你不知道?”
燕辞楹似要解释,但最终还是闭了嘴,只低头认错:“弟子知错。”
倪亦熙对这番说辞却不认同:“何谓出言不逊?是言语不敬还是什么?你既说方筹有错在先,那我问你,他说了什么?”
燕辞楹道:“污言秽语,弟子不敢重复。”
倪亦熙道:“说又说不出来,方筹不在这里,自然由你狡辩。”
李疏渺皱眉反驳:“你的意思,是燕辞楹平白无故打你徒弟,为了减罚还污蔑他?”
“若是方筹真的有错,我自然责罚。”倪亦熙道,“可我问方筹说了什么,你的徒弟又答不上来。弟子之间斗殴打架不是没有,把人往山阶下推、要致人死地的却是头一个!”
燕辞楹辩解道:“我不是故意要推他下山的,天太黑了,我没看清……”
李疏渺理了理外罩的纱衣;“那就把方筹叫来对峙。”
方筹身上有伤,来得较慢。李疏渺观他手脚不便,嘴角胸前俱是血迹,知道燕辞楹下的并非轻手。燕辞楹平日里踏实本分,同他这个师尊说话都轻言细语,何至于要把人打成这样?
若说没有内情,李疏渺绝对不信。
“我问你,你是否对李仙君出言不逊,这才致使燕辞楹动气殴打?”倪亦熙问方筹。
方筹立即道:“冤枉啊师尊。我怎么会对李师伯出言不逊?我若是真的对师叔不敬,燕师弟是师叔唯一的徒弟,我又怎敢给他听到?”
“你撒谎!”燕辞楹气红了眼睛,“分明是你侮辱我师尊在先,我这才打你的。”
方筹不作声,片刻后,他道:“那你说,我说了李师伯什么坏话?”
燕辞楹难以启齿:“你说……”
见燕辞楹果然不愿把那些话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方筹肆无忌惮道:“说不出来吧?弟子根本没有辱骂李师伯。燕师弟打我,无非是被我发现他偷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