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寰赴雪(35)
莫惊春觉得又冷又热,偏偏衣照雪此刻不在房间里。他喊了两声,无人应答,索性揭被下床。隔着窗户,莫惊春看见衣照雪放飞一只灵雀,不知是在和谁互通消息。
不怪莫惊春疑心太重,事关重大,一点蛛丝马迹也不可放过。衣照雪跟他本无旧交,何故一直跟在身边?楼弃刚说扈庭踪起疑,衣照雪就放了空杳山的通信灵雀,他们曾在客栈偶遇空肃,衣照雪一路上还悄悄写着什么,不给他看。
正这么怀疑着,莫惊春却喷出一口血。窗外的衣照雪听到人昏倒在地的动静,急忙跑进来。衣照雪将人抱回床上,给他输送灵力。确保人没有大碍,就去打了热水来,给莫惊春擦脸。
莫惊春睡容不安,眉头紧蹙。衣照雪伸手把他的眉头抚平,忽然想到楼弃说莫惊春戴着他跟心上人的定情之物。他心里痒起来,又酸涩又委屈,一个念头驱使他扒开莫惊春的衣领看看。这样冒犯的举动,衣照雪顿时有些后悔,昨日扯衣服的时候怎么就没有看见呢?
几番犹豫,衣照雪还是轻轻拨开莫惊春的衣领,细银链穿玉兰花的吊坠便在此时露出来。衣照雪神色凝滞,恍然大悟,胸中的气郁和委屈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无尽欣喜。
这吊坠是还在朝梦玉时,他跟莫惊春一起做的。当时莫惊春还磨破了手,衣照雪又怎么会认不出?
旧物就在眼前,哪怕衣照雪再迟钝,也明白过来。
原来,这就是心上人的定情物。他一路上嫉妒的那位“玉兰”姑娘,居然就是自己。
不难猜想,楼弃必然不知道这玉兰是什么含义,又见莫惊春爱若珍宝,才试探着问过莫惊春。莫惊春肯定没有对他明说,以楼弃对莫惊春的心思,定然以为是莫惊春喜欢的姑娘的。
衣照雪意识到一路上,都是在自己吃自己的醋,自己跟自己较劲。他眨巴眨巴眼睛,又觉好笑又觉好哭,心中一阵桃花春风拂过,原来自始至终,他在莫惊春心里都有不可磨灭的位置。
莫惊春悠悠醒转,便见衣照雪攥着自己的吊坠出神。
好个衣照雪,趁他昏迷在他身上摸索有无钟,果然是扈庭踪的奸细。
他一下翻起来,将衣照雪压在身下,掐着喉咙道:“我说你怎么老跟着我,果然别有用心。你刚才放飞的灵雀是干什么的?给扈庭踪通信的吗?”
衣照雪见莫惊春误会,张口想要解释。可他一急,解药的副作用又让喉咙似火烧一般。他忽然意识到时隔六年,他跟莫惊春都不是朝梦玉上无忧无虑的少年了。衣照雪想好好跟莫惊春相认,而不是现在这样,为了摆脱嫌疑急于辩解。
衣照雪拿出小本子递给莫惊春,莫惊春警惕地看着他,接过了小本子。
本子上,事无巨细地写着莫惊春所做的事情,连吃了两个菜包也记下来了。后边备注着不喜生姜、不喜蒜泥、不喜……眼珠?
莫惊春看得满头不明所以:“你一路上就是在记这个?你记这个做什么?”
衣照雪一笔一划写道:“给我自己看。”又写:“有人监视我们,我才放灵雀去看看。”
面前之人面容纯澈,看上去十分诚恳,莫惊春想到衣照雪突如其来的两个吻,心中诡异:“你之前说你有心上人,是谁?”
衣照雪脉脉望着莫惊春,一副不好意思张口的模样。
莫惊春了然地放开衣照雪,淡定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虽然衣照雪很像那位故人,但大业未成,他怎么好谈情说爱。更何况把一个人当成另一个人替身这样的事,实在是太渣了。
衣照雪浑然不觉自己替了自己,莫惊春这话听在他耳朵里,就跟表露情谊无异,心底更加欣喜:“嗯,我知道。”
看着衣照雪的表情,莫惊春一下子疑惑起来。他不知道衣照雪为什么喜欢自己,但目前看来,既然不是要对他不利,那就应该是看上他了。可他分明已经委婉地拒绝了,怎么这人还这么高兴?
莫惊春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不思。他给自己换了件衣服,拿上斗笠:“我出去了。”
衣照雪写道:“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吗?怎么还要出去?”
“速战速决。”见衣照雪要跟着,莫惊春阻止,“我一个人就行了,你不是说有人盯着我们吗?你留在这儿静观其变吧。”
莫惊春走后,衣照雪把被褥理好。他走到镜子面前,突发奇想变成了六年前的模样,他看了看自己黑发的样子,又摇身一变,幻化成了莫惊春。
铜市的街道泥泞不堪、又破又窄,莫惊春避着人走,还是被沾了一身的泥。
路边上都是叫卖的鬼修,卖的东西也都怪异无比。莫惊春看见一个摆满了人脸的摊子,那摊子的主人也注意到他,冲莫惊春道:“要换脸吗?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