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寰赴雪(202)
莫惊春怔了怔,睁大了眼睛,意外而惊喜道:“你的意思是,他还会回来?”
“我不确定。”莫芙璎如实道,“他是木灵,若是本木留存,说不准会吧。但要等多久,一年两年还是几百年,谁也不知道。”
莫惊春把琉璃球接过来,里边有一树并不怎么繁茂的白梅,零星开着花。莫惊春就像是再一次看见了衣照雪,他小心谨慎地把琉璃球握住:“多谢。”
三年后。
原野上,莫惊春轻轻踢起一个蹴鞠,几个小孩小跑着追过去,打闹着又给莫惊春踢了回来。
“慢点跑。”莫惊春轻笑着嘱咐,“昨日才摔了,今日就忘了?”
一个小孩嬉笑道:“我没事的,惊哥哥,我还能再跑好远呢。”
莫惊春拿他没法,笑着摇摇头。风吹起他青色的发带,与这儿青峰山原间的意气疏拔相得益彰。
乔如宁坐在树上,远远望着莫惊春陪孩子们玩蹴鞠。他来了兴趣,也要爬下树去找莫惊春。可他脚一歪,往下落去。就在差点落到草地上时,一双手拖住了乔如宁。
“说了让你不要爬树,等你娘来了看她打不打你。”那人道。
乔如宁一愣,欢喜道:“是你!你好久没来了。现在都是那个哥哥陪我们。”
远处,莫惊春一身青楸色交领长衣,他抱起一个小孩,笑着把他放到一个圈里。衣照雪看着莫惊春,轻轻一笑:“是吗?”
“是啊。”乔如宁歪头看了衣照雪良久,终于觉出变化,“啊,你怎么换红衣服了?你不穿白衣服了,还给我下雪吗?”
衣照雪揉乔如宁的头,把他揉开:“红衣服好看吗?”
乔如宁点点头:“好看,你要是能给我下雪,就更好看了。”
他们身处幻境,都是魂魄,没有什么季节变化的观念,留居在这里,只余下了无忧无虑和欢乐。
“过会儿给你下。”衣照雪朝莫惊春走去。
莫惊春踢走蹴鞠,一手叉腰,一手平放至眼上,一边休息一边眺望远方。一个红衣人出现在了莫惊春的视野里,莫惊春没在幻境见过穿红衣的人,他一愣,细细看过去。
这一看更是让他怔住了。他双手缓缓放下,呆呆站在原地,看着衣照雪靠近他。
这抹红,像桃花的最深色,像那日铸剑池的火焰,若说是以血写就的缠绵爱恋,则更叫人刻骨铭心。这红色一如花月族族服上的红,与莫惊春的青衣正是相配,莫惊春囔囔道:“你回来了。”
衣照雪朝他一笑,风吹起他的红衣:“好看吗?”
莫惊春的眼睫一颤,眼眶里一下涌上来泪雾:“好看,好看……”
“哭什么?”衣照雪朝莫惊春张开手。
莫惊春毫不犹豫,扑了上去,似乎要把心跳骨髓都刻入这个怀抱。
三年前,莫惊春带着琉璃球回到浮寒玉台。他到的时候,古梅树已经枯死了,莫惊春把从朝梦玉移植下来的梅树种到古梅下。刚开始它总是不对劲,莫惊春便一直守着它,给它输灵力。
后来终于好了一些,却又迟迟不开花。直到去年,莫惊春坐在玉龙身上,第一次见红色的花苞冒了出来。
当年在朝梦玉,衣照雪便是在第一次开花后化形的,是以莫惊春紧紧守着梅树,他不知梅花为何变色了,可只要能等到衣照雪,他就高兴。
但事与愿违,莫惊春的希望落了个空。他忍住满心寂寥与失落,日复一日地等下去。
还好,给他等到了今日。
二人携手出了幻境,古梅不知何时已经重新活了过来,叫莫惊春震惊的,是它开着红白二色的梅花。
这样的景象太过震撼,莫惊春一时说不出话来。衣照雪拉了莫惊春一下:“不习惯?”
莫惊春笑道:“不习惯这棵树更好看了。”
衣照雪也笑,他折下一支细小的梅花枝,绾在了莫惊春发间:“我有个礼物要送你。”
“什么?”
“会有些疼。”莫衣照雪把莫惊春拉到古梅树下,他轻轻划破莫惊春的指尖。虽然疼,莫惊春却能从衣照雪温柔的动作里感受到他的爱意。
血珠低落到梅树的根上,霎时便不见了。衣照雪道:“我知道你为修行魔功、拔高修为,消耗着自己的寿元。我这辈子,最不缺的就是寿命,我把它们都分给你,我们一直在一起,好吗?”
莫惊春凝视着衣照雪:“只要有的人不再自作主张,我还能干什么?”
“对不起。”衣照雪抱住了莫惊春。
自衣照雪不在后,莫惊春就鲜少出浮寒玉台,大多数时候他都待在幻境里,静静地看书,或是陪孩子们玩耍。外边的阳光如此温暖,莫惊春颇有些恍惚,似乎这只是自己所做的一场梦,等一觉醒来,衣照雪又不见了。这样的失落,三年里莫惊春已经经历过无数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