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官(132)
临近义庄, 四处白烟弥漫, 连带着周围温度也降了下来,地上撒满黄纸钱, 风一吹,带动一地纸钱飘零。
周围空气竟也有些潮,地面呈暗色,生了青藓, 可金城少雨, 按理说这里不应该如此,唯一能解释的便是义庄内有过许多怨气出现, 因此才分外潮湿。
纵观这些白雾,瞧不出什么,司遥将灵火祭出,见焰芯燃烧平稳,并无晃动迹象,证明这只是普通的白雾,不是怨气或祟气。不知何原因,原本这些怨气消失不见。
这是一处无人管理的义庄,里面杂草横生,墙皮斑驳。因为地方有限,屋内没有那么多棺材,尸体便被帘子草草裹住,屋内挤不下,余下尸体便横在院中。
放了许久,已经有一股淡淡的尸臭弥漫,温如蕴向来受不住这些味道,当即从怀中掏出一素白手帕,正欲捂住口鼻,顿了顿,将手帕塞进司遥手中。
“阿遥,帕上熏了香,你用来捂住口鼻可挡一些味道。”
“好。”司遥也有些受不住这股难闻的尸臭,用帕子掩住口鼻。一股幽幽沁人的梅香涌入鼻尖,驱散了磨人的尸臭。
两人跨过临近小腿高的门槛,入里。
这门槛是为了防止这些死人变成祟尸设的,祟尸没有理智,走路摇摇晃晃,但不会抬脚,因此设一个较高的门槛,可以有效防止祟尸跑出去乱咬人。
虽说祟尸杀伤力不大,一个普通人给他两拳都能倒,但他牙齿锋利呀,若一个不防被他咬到,顷刻间血流如注,还会染上祟毒。
若不能及时找到有修为的人辅以灵力将祟气排出体外,普通人怕是熬不过三天就会七窍流血而亡,而义庄往往死人多,怨气积攒得大,最容易发生尸变,因此门槛也修得更高。
地上尸体摆得杂乱无章,两人小心翼翼绕过横放的尸体,朝着最里间走去。
途中,司遥下意识朝温如蕴望去,却愣住了。
温如蕴一只手提着衣角努力避开尸体,眉间微皱,另一只手掩住口鼻想要隔绝这尸臭,偶尔伸到她身后虚扶,似怕她摔倒。
可手中唯独少了张染了熏香的帕子,司遥以为温如蕴至少会准备两张帕子,她一张,自己一张,如今看来,这唯一的帕子是给了自己。
……待他恢复记忆,眼前这个事事都为我着想,顺着我来,不会再气我的温如蕴便没有了,真的到那个时候,我还能接受吗?如果不能,我又该怎么办?
司遥自以为这么多年相处,早已习惯如今的温如蕴,性子没变,但是对自己的态度变了,变得好起来,贴心,同亲弟弟般。
可越是这样,司遥心中越不舍,甚至自私的想着,若是这冤家一直不能恢复记忆也好,都吵这么久了,他不嫌累,我嫌。
明明这么想着,不知为何脑海中浮现出镜花水月汤池那一幕,脑中闪现的是温如蕴泛红的眼,潮湿的发,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回头盖住眼中深思,继续走着。
两人找了具放在棺材中的尸体,那棺材没有盖,只有一张帘子扣着。司遥掀开帘子,面目狰狞的尸体脸瞬间映入眼帘。
尸体干枯精瘦,浑身上下只剩了一副骨架和皮,一双瞪大的眼睛在这枯树皮般的脸上分外突兀,就好像五岁孩童套了阿娘的衣服那般不合理。
早在看见尸体的一瞬间,司遥顿感如坠冰窟,浑身冰凉,不禁后退一步,呼吸急促,如同失去空气般,脑中一片嗡嗡。
“啊!!!”
有人抓住了她,司遥立马回握住这只手,犹如攀上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抓住,掌心满是被刺激出来的冷汗,粘腻,饶是如此,对方也依旧不放手。
温如蕴揽住了她,将她脑袋扣进怀里,视野瞬间变得黑暗,可司遥在这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中,逐渐平静下来。
“阿遥?不看会它好些了吗,你怎么了?”低沉关心的嗓音自喉咙发出,带着胸膛微微震动。
司遥闭眼:“别问可以吗。我不想说。”
“……好,我不问。”
冷静下来后,司遥松开攥着温如蕴的手,离开他的怀抱,用手抹了把脸,带走所有情绪。
当目光再转向尸体时,司遥除了眼底犹如水面般掷入一粒石子,掀起些许波澜外,整个人再也看不出先前情绪失常的模样。
吐了口浊气,目光一转,温如蕴还担忧的看着她,司遥拍拍他臂膀,以示放心。
温如蕴唇角轻动,似是要说什么,想起司遥之前说的话,最终闭嘴,将欲说的话咽进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