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官(120)
吱呀、吱呀,秋千甩得更加响。
可惜天上没有阿爹阿娘,周应淮长大了,知道阿爹阿娘永远也不会回来,他开始不喜坐秋千,逐渐外出忙起了家里生意,鲜少再见祖母。
最后一次回家,话也没说几句,后来又出远门,未曾想,这一次,竟会是天人永别。
周应淮魂体愈发透明,他又试着碰一下祖母,结果这一次,竟然成功碰到了
指尖开始化作流光逐渐消散,周应淮从秋千上下来,一把抱住她,这位身形佝偻的老人,此时哭得却跟个孩子一样伤心。
“淮儿啊,祖母就不该让你出去,哪怕当个废人一辈子赖在府里也好啊,祖母养你,祖母养你!”
周应淮抹去她的泪,心中叹息:“祖母不哭。”顿了顿,“照顾好自己,我要走了。”
语毕,身形彻底化作流光消散,徒留原地哭得凄惨的周老太太。
出了周府,司遥找了家客栈,将温如蕴安排在里面,走之前,道:“我出去一趟,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你先呆在这里,好嘛?”
一个月过去了,距离与谢怀安的约定过去二十多天,方才周府仔细观察一番,并未找到判官笔。
怕多生事端,司遥决定去公主府找一找谢怀安的身影。
至于温如蕴,就不方便带在身边。
温如蕴点头,温声道:“好。”
司遥来到公主府,府内意外地一片缟素,到处都挂上了白绸,下人们哭嚎不断,连带着纸钱元宝撒了满地。
她偷偷潜进谢怀安的院子,这人果然在里面,正坐在院中抚着琴,面上表情看不太清。
琴音一顿,谢怀安道:“你来了。我去过周府,里面没看见你。”
司遥从墙上跳下来,径直走过去:“有事耽搁了几天,这是怎么了,府内一片白。”话是如此说,心中隐隐有猜测。
“如你所见,阿枝作古了。”谢怀安道。
司遥早在见到南荣枝的第一眼,便看出这个女孩身体很虚弱,寿命也所剩无几,不料这才一个月人就没了,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快,心中只道世事无常。
司遥拍拍他肩:“节哀。”
谢怀安忽的抬眼看过来,问她:“我只不过是一支开了灵的笔,又因意外才偶然化得人身,说到底我也只是一个死物,你怎知我会有你们人类所具的哀?”
司遥:“虽是死物,却有灵智。既然能躲我那么久,想必是对人间还有留恋,是为不舍。”
“为了让南荣枝见她想见的杏花,不惜将我引来,是为情谊,难道这些不算是你所具有的情绪吗?”顿了顿,又道,“既然有了情绪,想必南荣枝的离世对你来说,是会伤心的。”
谢怀安:“你说得对,我也有了人类的情绪,我有些不开心。”
还有一句司遥没有讲出来,自她进了院里看见谢怀安的那一刻,就感受到谢怀安周身的委屈与伤心快要化作实质溢出来。
司遥安慰道:“若是舍不得,回了鬼界,等她投胎后,我再将你带到人间玩几日,也能见到她。”
谢怀安摇了摇头:“算了。”
“嗯?”司遥疑惑,“又怎么了?”
谢怀安一顿,忽道:“司遥,我想给她改命,可是我没有这个能力。”
谢怀安觉得,投胎后的的南荣枝不再是南荣枝,而是另一个人,于他来说,见与不见都差不太多。
幸好他没改,司遥道:“你可别想不开啊,私自改命,扰乱秩序,也不怕损了你修为。”毕竟一支灵笔,能开灵智已经很不容易,化出人身更是难上加难。
谢怀安道:“我知道,所以只是想想。”看了眼梁上挂着的白绸,以及满地的纸钱,风轻轻一吹,纸钱四处飘散。
司遥无言以对。
又听他道:“司遥,我突然觉得人好脆弱。”脆弱到,轻轻一摔,生个病,就能令他们失去性命。
神官或阴官的一生数不清有多少年,而短短十二年,却是南荣枝的一生。
司遥垂眸:“你说得对。”对于这一点,她深有体会。
谢怀安不再说话,将石桌上的琴收回乾坤袖中,随后化作一团白光飞进司遥手腕上的灵镯内。
找回判官笔,表示凡界种种全都结束,司遥心中怅然若失,该回去了,想到客栈内的温如蕴,不知为何,司遥突然有些不想回去,不想面对他。
这其中,有别的缘由,也有幻境的原因。
海碧清的镜花水月会勾起人内心深处最想念的日子,以及最重要的人。
她的幻境里除了阿娘阿爹以及弟弟,还出现了她的冤家温如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