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会喜欢她(102)
深夜的急诊科人满为患,嘈杂的声音不绝于耳。
有孩童额头上贴着退烧贴,搂着妈妈的脖子哭闹着不愿看医生;有全身无力,坐在轮椅上被推进诊室的伤患;也有脸上流着血,大叫自己快要死了需要救治的人,护士则在旁哭笑不得。
在这么一个尽显人间疾苦的地方,有痛苦、有悲伤,也有劫后余生的欣喜。
而此时的苏沫,却只剩绝望。
像是坠落到一个无尽的深渊里,身上的力气全数被抽干。
同时,祈燃心里也无比难受。
祈燃的奶奶在他很小的时候便去世了,故而在他的记忆里,奶奶仅仅只是一个名词。直到遇见苏奶奶,她和蔼、慈祥,待他犹如亲孙子。每次见到他,都会笑着叫他:“小七呀,来了啊~”
尽管他几次纠正那个字读祈,不读七。可苏奶奶依然叫他小七,说是叫着顺口,也好听。
就这么短短几天,祈燃就喜欢上了苏奶奶。
再联想到方才苏奶奶那张苍白到没有生气的脸,祈燃的心就像是被压着一块巨石,难受得喘不上气。
他尚且如何,何况是苏沫呢。
片刻后,祈燃才尝试着开口:“通知一声叔叔吧。”
苏沫恍如没听见,只静静盯着急救室的门,没吭声,也没动作。
祈燃叹了口气,起身走出急诊科,给苏泽宇打了个电话。
简单说了下情况,他便挂掉电话回到急诊科。在门口,他的脚步顿下。
苏沫坐在急救室对面的长椅上,神情和状态仿佛已经游离出世界之外。消瘦的背板挺得很直,却给人一种,下一秒便会塌下来的错觉。
祈燃深深吸了口气,呼出,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走过去,在苏沫身旁坐下。
彼此都沉默着,在等待,等待眼前那扇门内传出好消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沫终于说话了,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祈燃。
声音很轻:“会没事的吧?”
祈燃看她,坚定的说:“肯定会没事。”
听到这话,苏沫偏头看他,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她笑着,眼眶却又渐渐泛红,然后她抬起头看天花板,用尽全身力气把眼泪逼回来,自言自语道:“肯定会没事,所以不能哭。”
就这么一个动作,祈燃心里瞬时五味杂陈。
在想着,年幼的苏沫受伤时、或是在被人欺负时,是否也会像此刻一般,默默躲在角落里,拼命告诉自己没事不要哭?
如今身上的这层“盔甲”,是不是从幼时一次次的自我保护中铸造而成的?
他的苏老师,他想捧在心尖上的一个人,曾经过着怎么样的生活,又是如何慢慢走向无所畏惧的呢?
祈燃曾想,他要护着苏沫,护她一生无所畏惧。
但此刻,他变了想法。
他一点都不想苏沫无所畏惧,他希望她跟其他女生一样,难过时能酣畅淋漓的哭泣,受伤时懂得寻人依靠,会撒娇、会示弱。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默默舔舐内心的伤痛,然后展示给外人“我很好我没事”的外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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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点半左右,抢救室的门缓缓打开,苏沫立刻起身,冲了过去。
“医生,我奶奶情况怎么样?”她迫不及待地问道。
抢救医生拉下口罩,将情况如实传达:“经过抢救患者的呼吸已经恢复正常了,但是情况还是十分危急。病患有颅内大出血的情况,需要立即动手术。但是考虑到患者年纪较大,外加患有一些基础性疾病,手术的风险还是很大的。”
听到风险两个字从医生嘴里说出来,苏沫的身体轻微晃了晃。
祈燃接着问:“成功率大概有几成?”
苏奶奶的情况不容乐观,医生如实说:“患者病情比较复杂,大概只有两三成的样子。”
祈燃心下一沉。
医生提醒道:“但是不做手术,患者肯定撑不过今晚,所以你们家属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至于做不做,由你们家属来做决定。”
祈燃看向苏沫,苏沫想都没想,直接作出决定:“做。”
“行,那等会儿来签下字。”说着,抬眸看了苏沫和祈燃一眼:“你们是患者的直系亲属吗?”
苏沫说:“我是她的亲孙女。”
医生:“患者的子女在吗?最好还是子女来签字。”
祈燃方才通知了苏泽宇,苏世南那边应该已经赶过来了,但是苏沫等不及。
多等一分钟,苏奶奶的危险就会多一分。于是她说:“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赶来,我已经成年,可以签字,也可以承担风险。”
患者的情况确实比较紧急,医生稍稍一思量,便对身边的护士说:“那好,小徐你带患者家属去签一下手术知情同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