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痕(111)
年前在本省的陆家,年后到沪市的周家。
满打满算一周的时间, 周雨晚看着周牧和陆卿晚出双入对, 把“伉俪情深”“阖家欢乐”演绎得淋漓尽致。
那也是他们对她关注最多的时候。
都带着脑子,不会主动透露与她相关的信息。
比如她在校在家表现如何, 成绩怎样第几名, 又有什么兴趣爱好。
因为提起这些容易露馅。
因为他们甚至连她几岁, 读几年级,在哪所学校都记不清。
所以,一旦有人问起,他们会统一口径:
孩子挺乖的,就是这个年纪多少有点调皮;
成绩还可以, 我觉得比起成绩,更应该注重培养孩子独立自主的能力;
一辈子那么长,有足够的时间探寻培养兴趣爱好,不急于这么早让孩子定型定性……
深得废话文学的精髓, 都是假大空的套话。
不过,也有落到实处的时候。
有好吃的, 经其他大人提一句“晚晚, 过来吃呀”。他们会想起要叫她过去,还会说,都是自家人, 她这么客气做什么?
看到其他父母给孩子剥虾壳、挑鱼刺, 说自家孩子嘴巴挑剔。他们也会有样学样地给她剥两只虾, 夸她好养活, 不挑食。
其实她挺挑的。
不过, 她聪明到不会主动找他们的不痛快。
大家都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假装一周幸福美满的家庭,不好吗?
毕竟,这是极少数,她能感受到所谓的父爱母爱的时刻。
但也有例外。
在她七岁那年,因为周牧有重要合作需出国洽谈,所以他和陆卿晚默契地取消了本年的“伪装恩爱”计划,周雨晚也在这个计划里。
他们各自出国,心有灵犀地把她撂在国内,让她自寻乐子。
商渡邀她同去港城过春节。
小孩子爱玩,周雨晚欣然答应,早早就让家中保姆给她收拾好行李,届时随商渡一同出发。
那是一台黑色阿尔法,挂着粤港澳通行的车牌。
她满怀期待地坐上这辆通往港城商家的车。
以前不是没去过港城,也不是没进过商家本家,没见过商渡的爷爷奶奶。
但这是第一次,她要和他们一大家子人一起过年。
车上,她正襟危坐,局促拘谨,过没多久,就憋不住,话越来越多。
一会儿问商渡,他家年夜饭都吃些什么。
一会儿又问,她是不是要带点礼物给爷爷奶奶,因为她看大人们出门拜访时,都要带礼物的。
她问题有点多,商渡听得晕晕乎乎。
直接剥一颗糖丢她嘴里,顺便用巴掌捂住她的嘴,“你安静点儿,我就给你糖吃。”
她点头,头发被家中保姆梳成两只猫耳朵,挂着红色蝴蝶结和铃铛,铃铛一晃一晃,碰撞出清脆的叮当声。
他目光被吸引,另只手抓着她一只“猫耳朵”,摸了摸,再捏一下。
她蹙眉,不解地看他。
半晌,恍然大悟,拿开他捂她嘴巴的手,眼睛亮闪闪的,问:
“你喜欢猫耳朵吗?”
“啊?”他反应有点迟钝,收回手,抱着双臂,靠着椅背懒懒地瘫坐着,视线落在车窗外,撇撇嘴说,“就那样……”
车子经过缓速带,上下颠簸。
把他后半句话,颠得支离破碎:“不过,你看着蛮可爱——”
“可爱”两个字,因发顶突如其来的紧箍感而走音。
他微愣,抬手去摸头,被她拉住。
“别弄掉了,我就这一个。”
她盯着他头上的白色.猫耳发箍,再看看他的脸,笑弯了眼,对着他真心实意地一顿夸:
“商渡好帅呀!”
“……”
车子驶入寸金寸土的港城半山区,直逼山顶磅礴恢弘的庄园。
高大宏伟的铁门向两侧打开。入眼是宽阔笔直的主路,沿途设几处喷泉。两侧是草色深浅不一、仿造棋盘设计的绿茵,灌木经园丁的巧手修成国际象棋的形状。
主路尽头是欧式主建筑,雄伟壮观,金碧辉煌。
见过商渡的爷爷奶奶后,两个菲佣拿上他俩的行李,领着人进房间。
怕周雨晚不习惯,特地把她安排在商渡房间隔壁。
那晚她睡得挺好,可到第二天,就不太好了。
那间房,以往是商渡一个堂妹住着的。
堂妹一来,便要住进那间房里。
没想到已经被周雨晚给住了,脾气瞬间爆发。
不管爷爷奶奶、她爸她妈怎么劝,死活不听,大有不住那屋不罢休的势头。
周雨晚自知占了人家的房间,心虚愧疚,低着头,手指在身前不安地绞着。
商渡站在她跟前,护着她的姿态显而易见。
见那堂妹这么不依不饶,他拉着周雨晚的手腕,选择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