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去那天的故事(9)
她对戴嘉雨倒不是完全不图回报,不过她要求的也不多。她说:“小雨啊,你每天接待来自天南海北的游客,见识也广,你留心帮我打听着,看哪里有什么治疗肾病的特效药或者神医什么的。”
戴嘉雨点点头,她知道扈阿姨儿子的病比白老板女儿的病还要严重,基本上已经到了需要换肾才能活命的地步。扈阿姨的老公去世很多年了,这些年来都是她一个人苦苦支撑着。戴嘉雨望着扈阿姨鬓边的白发,觉得这世上的可怜人真的多。
事情出在夏天的一个傍晚,戴嘉雨带的团有两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戴嘉雨说自己饿了,想让黎旭文带自己去吃饭。也是怪了,去的好几家店都是爆满,要等座位,白老板家的店倒是不用等,可黎旭文不肯去,戴嘉雨也心照不宣地没问他为什么不停车。好不容易找到一家馆子,两个人吃完了饭,一出门发现外面下起了暴雨,回去的路上有卡车侧翻,所以只能绕道。雨越下越大,天也暗得不行。戴嘉雨的手机一直不停地响,都是团里的游客打的,两个小时已经过去了,可要接他们的黎旭文的小巴还是不见踪影。黎旭文急了,他开车走了一条路况不好的近道,雨刷的频率被开到最大,小巴在暴风雨里颠簸着极速向前。突然从路边冲出来一个东西,直直地窜到小巴的前面。黎旭文大惊之下赶紧刹车。戴嘉雨尖叫着跳下车,绕到车前一看,竟然是一个人。她走过去,拍了拍那人,那人慢吞吞地爬起来,戴嘉雨注意到,这是一位已经上了年纪的大爷。他戴着渔夫帽,口里念念有词地小声说着什么。
戴嘉雨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身上并没有被撞伤的痕迹。再看小巴车的车头和这人倒地的位置,她明白了小巴车压根没撞上他,他应该只是想要不顾一切地过马路然后摔倒了。戴嘉雨心里来了火,觉得这人恐怕是要讹上他们,但还是觉得得先问清楚再说。她大声地问:“大爷,你没事吧?”
那人没理她,嘴里还是念经一样地喃喃自语。黎旭文这个时候从小巴车里跳了下来。他过来看看那人,叫他:“大爷,大爷!”
那人还是没有反应。黎旭文对戴嘉雨招招手:“赶紧上车,已经晚了,今天的投诉肯定不少,咱俩这个月的奖金算是别想了。”
戴嘉雨点点头,她把老大爷扶到路边,又从小巴车里取了一把雨伞交给他。她说:“大爷,天气不好你一个人出来太危险了,赶紧回家吧。要不然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让他们来接你。”
“什么?”老大爷突然问她。
“家里人!”戴嘉雨以为他耳背,所以赶紧提高嗓门。“你老伴,你儿子,你女儿!”
这句话像是谁在老大爷的耳边用力击打了一下铜钹,把老人从混沌的状态里打醒,可他很快又陷入到了一种更奇怪的状态里。
戴嘉雨顾不上那么多了,她对着老大爷笑了笑,转身就要走。
“爸爸的小乔治……”
她突然听到那个老大爷说。
“你说什么?”戴嘉雨瞪大了双眼,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是爸爸的小乔治。”
这一次,她听得真真切切,绝对没有错。有雷在她的脑子里炸开。她愣在原地,那老人却木然地离开了。雨哗哗地下,他走出几十步,背影就已经很模糊了。
戴嘉雨是被黎旭文拽回车里的。接下来的时间里,戴嘉雨一直恍恍惚惚的,果然,这个团接待完后客服那边果然收到不少投诉,可戴嘉雨毫不在意,她的心思全在那个消失在雨夜里的老大爷身上。她真后悔,当时自己被惊呆了,竟就这样让他走掉了。
又或者,这只是巧合,这个人和戴勇刚,还有戴勇刚藏起来的那封信压根什么关系都没有。可是还是说不过去。 “爸爸的小乔治”这是那封信里提起的内容。是“栀”提起的,自己的爸爸对自己的爱称。这会是巧合吗?现实生活里又有多少母语压根不是英语的人会用“爸爸的小乔治”这样浓浓译制片风味的爱称来形容自己的孩子呢?反正她是从来没听说过。我的乖,我的宝,我的心肝我的崽,就是不会是“乔治”,再者,“乔治”不是男生的名字吗?“栀”从字面上来看应该是女生,那为什么要用“乔治”这个名字。信里还提到,乔治是一本书里一只猴子的名字,那为什么不直接说“爸爸的小猴子”而是“爸爸的小乔治”,还有,为什么是猴子?
这些问题想得戴嘉雨头大。她把这件事告诉了黎旭文,两个人一起分析了半天,还是不得要领。这件事过去了有大概一个礼拜,黎旭文和戴嘉雨在夜市上吃冒菜,戴嘉雨随手翻了一下放在桌子上的《麒城夜报》,翻到社会版的时候,她突然惊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