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瞧着对方的双眼，知道他真的在认真的听，细微的扯动了一下嘴角，然后才轻轻的说了声“对不起”。

梵希略蹙了下眉：“对不起什么？”

安冽垂着视线：“为我所做的事情……”

梵希平静的应道：“你什么都没做，没必要道歉。”

“……就是因为这个。就是因为……我什么都没有做。”

“……去到龙塔，是为了母亲，交易也是为了母亲，而后得知你的身份，跟你去寻找龙族，是为了子民和仇恨，除此之外，我什么都没有做过，没有……真的为你做过。”

尽管被吸引这件事并不在意料之内，可也从来没有为此而真的去努力过什么。

战事一过，他得知了那座龙塔的重建，一切稳定之后赶去那里，却没有人可以保证在打破结界的同时，不毁坏里面的东西。

也不是没人和他说过，那里是空的，没有一个人在那里。

可还是不甘心。

记得他恶劣的用寒魅来一点点的控制自己，修正自己的方位，骗取自己的信任。

记得那处恶狼围攻的风雪之地，记得那个说无能为力的人在魔法禁制下动用法力来帮他。

记得那个声音在得知自己没有擅自离开，而是继续坚持交易时，微缓的语调，告知了名字，入夜后替他点燃的篝火。

记得被抓走之后，日夜拷问里不止一次的想到对方，好的坏的，期盼或怨恨的。

记得他救下自己，恶劣的姿态，温柔的照顾，霸道的亲吻。

记得他种下了一片新绿，记得他看到自己的剑对准他的心口时，冰冷碎裂的眼神。

明明并不是太久的相处。

明明交谈的对话也并不是那么温柔缱倦。

却一点点的走了进去，愈发靠近，愈是无法自拔的被对方吸引。

他可以光明磊落的告诉自己：是，那些寒魅是我创造出来的魔法生物，是我为了获取你的信任而施用的小把戏。

他可以放肆大胆的豪赌，哪怕已经猜测到了一些欺瞒，仍旧愿意尝试一次：安冽先生，你会让我赌输吗？

“记得那个问题吗？”他抿了下唇，瞧着对方轻声道：“我没有回答的那个问题。”

“……我想我已经得到答案了。”梵希平静的应道。

安冽摇头：“……不，我没有开口回答，就不算是答案。”

他坚定的看向对方：“我不会。”

“……只是我需要时间，还需要一些时间，可我不会……不会让你输了。”

“……你相信我吗？”

梵希没有立时应声，半晌才缓缓道：“五年……五年还是不够的话，你还需要多久呢？我厌倦等待了，你也不需要为难自己，康妮说你做的很好，无妨就继续做下去吧，国王陛下。”

说罢，便要转身走出去。

安冽上前一步拦住了他。

他离他极近，手按在对方的肩膀上，停住了他试图往外走的动作。

然后他轻声的解释道：“我有位表亲的儿子，传位于侄这样的做法从前也不是没有过，母亲也很喜欢他，只是他还小，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东西……我暂时不能……”

他知道这仍旧不是最为保险的办法，但他真的不能把这些努力保护的全部抛下……不能将拼命夺回的付之一炬。

他做不到，为了什么也做不到这一点。

这份担当，这份责任，是他必须要去坚持的，如果为了个人的原因而真的放弃掉这一切，这样自私的事情，他做不来。

可或许……即便再来五年，他也未必能够达成这件事情。

他垂下视线，挫败的微微倾身碰了下对方的唇，又缓缓的退开：“……你说得对，不必等了……”

已经没有拦住对方的理由，握着对方手腕的手一点点失了力道。

梵希瞧着他垂着的双眸，黑密的睫毛像是漂亮的凤翎，直而密，带着一点儿细微的颤。

温热的手掌一点点从手腕上移开，微凉的风便迅速将手腕的那点儿热度弄退了。

他声音低低的开口：“……那个孩子很好学吗？”

留他不住，安冽不再坚持，只是简单的应道：“……嗯，很聪明，也很懂事。”

梵希点点头，吸了口气缓缓道：“……我是真的有事要做，必须走了。”

而后，他抬起手轻轻的蹭了下安冽的脖颈：“等我完成了，我会回去龙塔。”

便没再多说什么，真的走去了火龙那里。

待安冽反应过来转头的时候，他已经跃上了龙背，飞上了天空。

湛蓝的天上，那影子愈发遥远，很快便成为一个小点儿，直到再也看不清。

可是他知道，对方既然答应了，是一定会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