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鱼稷与三叔家的老二交情一般,但怎么说也是堂兄,小时候玩在一起,有事无事经常见面,关系还是熟的。
“二哥什么时候大婚?五鹿家的四姑娘都跟着他好几年了,翅膀都摘了。”修鱼稷笑道。
“嗨,五鹿家的女人性子烈,非他不嫁。但姑娘的父亲不愿意,说我们老二身体差不能打架又活不长,放下话说,谁要敢动他家的女儿,就灭了谁。”
“三叔放心,这话只是说说而已。”
“就是!别的不说,真要和五鹿家的杠上了,小六你第一个不答应,对不对?肯定带着人马杀过去呀。”
“那是当然。”
“哈哈哈哈……”修鱼靖爽朗地笑了。
林间小径幽深,树枝划过衣衫哗哗作响,仿佛也要参与到谈笑中去。修鱼稷的心中却涌起一阵酸涩。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曾与众多的弟兄“分享”过母亲,三叔也是其中的一位。自己从小憎恨他,也是因为他对此事毫不忌讳,甚至喜欢故意提起,令他倍觉羞辱。至于自己究竟是谁的儿子,其实并不清楚。狼族的规矩是谁的地位高就算谁的。或许这个三叔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也未可知。
想到这里,他的脸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下意识地掏出一只烟递过去:“叔,抽支烟?”
走了这么长一段路,的确有点累了。修鱼稷划燃一根火柴给三叔点上,又给自己点了一支,两人站在涧边吸了两口。林中的空气有些窒闷,紧接着是死亡般的沉默。两人各自被两团烟雾围绕着,彼此看不清对方的脸。
一路上修鱼稷都在想如何快速地解决掉这个人。是一刀毙命,还是给他一个辩解的机会?他是一个公正的人,做任何事都有自己的原则。但从历史、从现状、从未来这三个角度来看,他都找不到原谅三叔的理由。
思前想后,还是实用功利占了上风。
这个三叔很有些话唠,他不想也没有必要听他的唠叨。尤其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无论他说些什么,都会在他有生之年留下阴影,带来愧疚。想到这里他悄悄地退了半步,叫了一声“三叔”,修鱼靖转身过来,还没来得及答应,就看见自己的胸口多了一把铜头猎刀,直插心脏。他的脸痛苦地拧了两下,伸手过去想抓住修鱼稷,身子却软软地倒下去,瞬时间变成一头灰狼,抽搐了几秒就不动了。
他把猎刀拔了下来,在涧水中洗干净,一脚将灰狼踢入沟壑。正要走,忽见地上放着修鱼靖的单肩包,他拾起来搜了搜,摸出两样东西,脸一下子变了……
一张银行卡和一个手机,都是唐晚荻的。
***
因为累和紧张,皮皮一夜无梦,睁开眼时天已大亮,一看手表,差不多快中午了。窗外传来说话声,皮皮拉开窗帘,看见贺兰觿站在中庭的槐树下,戴着蓝牙耳机,一面低声说话,一面低头在手机了输入着什么。
祭司大人的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冷峻而不乏犀利。就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语气也不耐烦,他的声音仍然会打动你。就像此时此刻,皮皮明明听不清他在讲什么,耳朵已经醉了。
大约听见了屋中的动静,他关掉手机,转身走进屋来。
“皮皮我们得去趟医院。”
“嗯?现在?”
“刚接到原庆的电话,安平桂不行了。”
皮皮一面穿衣服,一面翻被子:“安平桂是谁?”
“北山千门的妻子,北山家的六个病人之一。”
“哦……”
“你在找什么?”
“我的袜子。”她趴到地毯上看床底,“昨天明明在这儿的。”
“换双干净的好吗?”
“没有干净的。”皮皮说,“内衣都被我拿回公寓了。”
“那就穿我的。”
“你的也是昨天的呀。”
“总比你的干净。”
一双男人的袜子扔到她面前,皮皮哭笑不得地看着他:“那我的袜子呢?”
“洗了。”他指了指浴室,浴杆上挂着的一双白袜子。
“你是在讥笑我个人卫生不好?”皮皮窘了。
“没关系,不用改,我勤快点就行。”
他把她拉到浴室,开始往两人的牙刷上挤牙膏。两人一起对着镜子刷牙。
皮皮一面刷,一面皱着眉,感觉怪怪的。
其实也不是没跟祭司大人一起生活过,就是次数不多,而且经常吵架,如今这么接地气,还真不习惯呢。
她看了看镜子里的贺兰觿,发现他也正在看她。两个人刷牙的节奏是一模一样的,一左一右,好像在拉同一曲二胡。
蓦然间,嘀嘀嘀一阵警报,手表开始震动——
“噗——”贺兰觿连忙吐掉口中的水,抢步出门,“我在车里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