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不娇,败不馁(15)
烘焙室里暖气开得足,现在的他很暖和,可以温暖她。他身上还染着好闻的饼干香气,是她会喜欢的味道。
要是能碰一碰她就好了。就只是简单的抱一下,在分开的无数个日日夜夜,他是如此迫切地想念着她啊。
但施妤只看了他一眼。
她的视线甚至并没有在他身上聚焦,便迅速地滑了过去,落去了他身边的小姑娘身上。她打起精神,歉意地跟小姑娘说“对不起。”
知遥摇摇头:“没关系的。”
施妤眉眼弯起来,冲小姑娘开心地眨了眨眼。
林奢译垂眸,不由也随着她笑了笑。
原本因见到她而变得躁动不安的心,一点点平复下来。
曾经他见不到她,那总也发不出去的信息,打不通的电话,让他彻底地崩溃绝望。他睁眼闭眼都是刺眼的血红色,电话另一端的忙音在他脑海里萦绕,几乎让他分不清,哪些是真正的声音,还是他过度臆想的幻听。
他在浴缸里放满了水。
像是他曾经讨好地为他爸爸做过的那样。
狭窄的浴室里蒸腾起虚无缥缈的水雾,只是他醉醺醺的老爸已经死了,没人再会使力地把他往浴缸里按。
于是林奢译把自己淹在了水里。
他也不再挣扎了。
他突然觉得或许他是错怪了他爸爸。其实他爸爸不是讨厌他,不是厌恶地想杀了他,而是水很澄澈,水里真得很安静。
能让他屏除掉脑海里的声音,安静地想一个人。
那次,林奢译差点就死了。
他从浴室地砖上醒来的时候,他僵硬地躺着,动不了身。他呆愣愣地看着头顶炫目的浴灯,眼前被晕照的一片模糊。这场景和他第一次不受控制地伤人时有些相似。
彼时他听见那人说的话。
他竟然在怂恿施妤把他丢掉。
他气疯了,失去了理智,他满心满眼地只想要那个人彻底消失。他回了一趟很久没有回过的家,他从门后找见了那根棒球棒。他举起来,狠狠敲在那人身上的时候,他脑海里闪现的是他爸爸用它打他妈妈的场景。
妈妈被打了,只会在原地蜷缩着哭。
但这个人会跑,会向前爬。
于是他模仿着他爸爸的动作,更凶更狠地敲在了那人的腿上,撕心裂肺地惨叫。
他把棒球棒放回原位。
拿着钥匙去开对面施妤家的门。
施妤在等他。
她跟他说了好些话,颠三倒四地解释,眼神游弋,躲闪。
他去浴室里洗澡,也是这般在浴缸里呆着,呆了很久很久,放了很久的水,彻底冲刷掉了身上沾染的别人的血。
当他打开浴室门的卡扣,想要出去时,门一下就被打了开。睡得迷迷糊糊的施妤,骤然没了依靠,滑落在他的腿边,他连忙扶稳了她。
施妤困倦地问:“你洗好了?”
他点头。
施妤就晃悠悠地站起身,要回卧室去睡。她说:“那就好。”
她不是想用浴室,她只是因为担忧,在等他。
她曾经是如此的在关心他啊。
林奢译在地上躺了不知多久,浑身的骨头都透着股凉意,手臂和胸口的伤再次撕裂了,染出一片一片的水红。他的视线从天花板,调转到关着的浴室门上。
他心中突然燃起希望。
他艰难地爬起来,扶住墙,满怀希冀地走到了浴室门前。
他缓缓地拉开了浴室门。
门外空无一物。
林奢译全身还湿透着,发丝、衣角、裤脚都在淌着混血的水。但他已经哭不出来了,他只是麻木地将浴室门重新关上,等上一会儿,再打开。
无论他反反复复多少次,施妤不都会再出现在门外。
他终于接受了她离开了的现实。
便就这世上唯一一个关心他的人,最终也不要他了。
都是他的错。
都是他的错。
都是他的错。
是他性格过分的偏执、善妒,他发起疯来,难以自控的模样,让施妤害怕,也深深伤害了她。他总是内向、阴沉、不善言辞,是他太差劲了,是他配不上她,所以施妤和他在一起,总会因他而受到朋友们的非议……
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错。
他会改的。
既然他爸最终没有狠心淹死他,他也没有淹死自己,他躺在地板上奄奄一息。可他数次的侥幸存活,是不是也意味着,他可以最后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他把他最可怕的记忆都封存在那间浴室里,连带着他悲伤破裂的林家,他饱受欺凌的上学生涯,和施妤离开之后,他煎熬孤寂的心。他把它们都留在旧的城市里。
他只身来到S市。
他会拼命抓住仅有的这一次机会。
在这里,他和施妤会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