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珩眉头微蹙,先向小皇子招了招手:
“不必怕她,过来。”
司若尘仍然藏在司珩袖中,然后听见长剑出鞘的声音。没多久,传来高影告罪的声音:
“陛下,臣失察,没有拦住贵妃。”
“你可知道强闯禁宫是什么罪过?”
司珩语气平缓,始终坐着,脊背挺直,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周贵妃为了闯进紫宸宫,从侍卫身上拔了一柄剑,比在自己脖颈上,径自冲进来。
此刻一脸怒容,妆容明艳,像燃烧的榴花,质问道:“嬷嬷不过是想为曜儿出气罢了,并不是想要六皇子的命,让他睡一日又如何?六皇子并无大恙,陛下为何要诛她的九族!”
“陛下这样重罚,置我于何处!”
“又让后宫诸人如何看我!”
“如果你来只是想说这些,现在可以走了。”
“朕从未听过谋害皇嗣还能轻判。”
司珩语气沉静平和,眼中没有丝毫情绪起伏。
“周嬷嬷只不过一时想岔了……”
“她的族人都是无辜的。”
“还请陛下放他们一条生路,就当为六皇子祈福,如果神佛有灵,知道因六皇子这一场小病,闹得众人不得安宁,凭造诸多杀孽,也会觉得不平……”
“闭嘴。”司珩神色骤冷,直接打断周贵妃的话:“将她带下去,送回承德宫,往后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陛下——”
“陛下,求你饶过周嬷嬷一次吧!”
“如果要罚,那就罚我吧……”
“陛下,你看在曜儿的情面上……”
“求你,曜儿那么喜欢周嬷嬷,没有嬷嬷哄他,他都睡不好的,曜儿还生着病……”
周贵妃手中的剑直接被高影夺走,她向来骄纵,生怕把自己划伤一点,见高影动手就吓得丢了剑,被人押送走的时候,还在哀求。
“那就如你所愿,饶周嬷嬷一命。”
司珩终于改口。
周贵妃一瞬间脸上绽开灿烂明艳的笑容,反手就给羁押她的高影一耳光,尖利的护甲直接在高影脸上刮出一道血痕。
高影不动如山,心中却为周贵妃提前上了一炷香。陛下最烦受人辖制,下令之后从不更改,如果更改,也只会死更多人。如果周贵妃认罚,将高嬷嬷送上黄泉路,反而是最体面的死法。
“陛下……”
不等周贵妃笑逐颜开谢恩,司珩缓缓道:
“九族照诛不误,以诫后人。”
“周贵妃私德不修,纵奴行凶,降为庶人,禁足承德宫,不得外出。”
司珩声音清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周贵妃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面如死灰。
“陛下,陛下……”
“我知道错了!”
“陛下,求陛下网开一面,我以后决不再犯了,周嬷嬷,周嬷嬷任凭陛下处置!”
她很快被高影押走,大约嘴也被堵住,外面再也听不到她吵闹的声音,殿内骤然安静下来。
司珩想到周贵妃说的那些话,神色愈发冰冷,然而看向小皇子时,深沉如渊的重瞳温和许多:
“她说的那些话,你一句也不必听。”
“周家哪怕是下人在外也高人一等,嚣张跋扈,无恶不作,落到如今的地步是咎由自取。”
“有功当赏,有罪当诛。”
“自古以来都是如此,这才是真正的天理。”
“我知道了。”
司若尘并未将周贵妃的话放在心上。
“你还有父皇。”司珩摸了摸小皇子的头。
在周氏眼里,小皇子的命不是命,几番病危在她口中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只因为小皇子生母早逝,在宫中毫无地位可言。
这是他的孩子,一个很好的孩子。
往后,再不会让他受这样的委屈。
有时,不受重视反而能让他活下来。
但现在的小皇子已经不需要隐没宫中,当一个无人关注的透明人。哪怕司珩不会让任何人看到现在的小皇子,但绝不会再掩饰对他的看重。
*
中午,司若尘因为吃了樱桃,再吃不下什么,只有司珩、长生在吃饭。
一盘清蒸鲈鱼被长生吃了大半,最后满足地瘫在地毯上,小肚子吃得鼓起来,一动不动。
雨后初晴,阳光从窗外照进来。
正好落在长生柔软雪白的肚皮上。
司若尘就靠在长生肚子上,睡午觉。
常年病弱,他始终缺少几分血色,在光下有种温玉般的剔透感,反而不像有血有肉的活人。
没多久,一方柔软的素帕盖在他身上,一半盖住了他,另一半盖住长生。
司珩原本想批阅奏折,把上午耽误的时间补回来,看到光下小猫舒展的身体,忽然也有几分困倦。
他微微侧身,撑头小憩一会,再醒过来时,一些原本让他头痛的政事也有了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