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姐“哇”了一声,率先取出了那只外部火彩内部积釉的杯子,“这颜色真特别。”
“这只是‘半江瑟瑟半江红’。”
“还有名字?”
“都有的。”
陈清雾一一介绍剩下的“塞上燕脂凝夜紫”、“客舍青青柳色新”、“深巷明朝卖杏花”、“千里潇湘挼蓝浦”。
最后,拿出那只灰白釉的杯子,说道:“安姐您说过不喜欢白瓷,但我还是自作主张做了这只白陶杯,您看看会不会喜欢。”
安姐接过,转着圈地仔细查看:“白色挺丰富的……细看好像还有点灰色……”
她前面反应都属寻常,直到手指一顿,激动道:“这一抹灰紫色怎么烧出来?”
“是柴窑自然落灰和釉料发生反应出来的随机效果,独一无二的——您喜欢吗?”
“本来也就觉得一般,但这一抹灰紫色可太神来一笔了。它也有名字吧?”
陈清雾笑道:“应似飞鸿踏雪泥。”
“你想的?绝了,这么切题的名字怎么想出来的。”
“是渊——孟弗渊想的。”
她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对着外人“渊哥哥”这称呼有点难以启齿。
安姐望向孟弗渊,笑说:“你不理工科出身的吗?这么有文化啊。”
孟弗渊眼皮都不曾抬一下,压根不理安姐的揶揄。
陈清雾拿出了皮箱里最后剩下的那只陶壶,黑釉里衍着深蓝,“这个是‘一泓海水杯中泻’。”
安姐摸摸那茶壶,又依次摸过那些形状不一的杯子,笑说:“清雾妹妹你可太能给人惊喜了。”
整一套六个杯子形状各不相同,有的形似葵口杯,有的形似建盏,有的形似宫碗……再配上浅淡却不失变化的天然釉色,可玩性十足。
安姐一个讨厌无聊的人也被征服,“花了不少心思吧?”
“还好的。您喜欢就一切都值了。”陈清雾笑说。
“那我们把杯子涮一涮,今天就用它们喝茶吧。”
安姐叫来服务员,将杯子送去稍作清洗。
送回来后,水也沸了。
安姐打开小屉取茶叶,问陈清雾:“清雾还是喝红茶?”
“我想用这个‘塞上燕脂凝夜紫’试试乌龙茶。”
“杯子颜色深,会不会显浊?”
陈清雾笑说:“不知道,就想试试。”
安姐显然也不拘泥,真就取了凤凰单枞泡给她。
随即转头看向孟弗渊,“你呢,还是喝……”
“龙井。”孟弗渊截断她的话。
陈清雾正在嗅闻凤凰单枞郁在深色茶杯里越发显出来的香,闻言睫毛颤了一下。
不知是否她敏感过度,总觉得孟弗渊这回答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他不想让她知道吗,听说他只喝雾里青。
“想用哪个杯子?”
孟弗渊目光在那只“应似飞鸿踏雪泥”落了一瞬,却抬手指了指“客舍青青柳色新。”
灰绿杯子泡上绿茶,只觉得那茶汤的颜色,恰如雨中新柳的那一点淡青色。
安姐自己则拿“应似飞鸿踏雪泥”泡了普洱,很深的茶色,有种苦到透彻的肃杀气。
“排列组合你这套杯子玩法可太多了。”安姐笑说。
她喝了两口茶,放下茶杯,“还没跟你谈价,清雾妹妹。你直接报个价吧。”
陈清雾看了孟弗渊一眼。
安姐说:“无偿那是我跟孟总开玩笑的,这么漂亮的东西,我怎么能真的分文不给呢?”
陈清雾笑说:“说好无偿就是无偿的。这是我开张的第一单,本来就该给优惠的。安姐您应该有同行业的朋友吧,替我介绍生意我就心满意足了。”
安姐哈哈大笑,看向孟弗渊,“你这位小朋友的便宜我是占还是不占啊?”
孟弗渊说:“清雾是直爽的性格,您就随她。”
“那这样好不好,我给你发个188的红包,就当你开张大吉的彩头。以后带朋友过来喝茶,我给你免单。生意我肯定给你介绍,但可不许比我这套更好啊,不然我会不高兴的。”
陈清雾莞尔一笑。
安姐拿了一只没使用的杯子,看了看圈足下方,“没有落款啊。”
“还没想好呢。”
“那得赶紧想啊,不然怎么帮你带货。”
陈清雾笑说:“回去就想。”
又闲聊一番,陈清雾和孟弗渊便准备告辞了。
仍旧开车将人送回。
孟弗渊看一眼副驾上的陈清雾,她深陷快乐之中,上扬的嘴角一直没落下来。
陈清雾觉察到了孟弗渊的注视,有些不好意思,“我没想到安姐会这么喜欢。”
孟弗渊说:“你远比你自己以为的更有天赋和能力。”
没有人会不喜欢被赞扬,尤其是自己心里认可尊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