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都是陶瓷人心中的圣地之一,才不是什么破地方。
但陈清雾没出声,懒得因为一点小问题起争执。
陈爸爸说:“依我说清雾你还是早点回来做点正经事。”
陈清雾声调轻轻的,反驳的语意却坚定:“做陶瓷怎么就不是正经事呢。”
孟叔叔附和:“老陈你这古板思想该更新换代了,现在手上端的茶碗都是清雾自己烧的呢。”
陈爸爸笑了声,看向陈妈妈,“我就说小时候就该把清雾送给孟家,老孟这护短的样子,不知道的以为清雾才是孟家亲生的。”
孟叔叔也笑:“我是真宁愿拿祁然换清雾,他一天到晚的不着家,一件正事也不做。”
孟祁然做无辜貌,“我进门一句话都还没说,也能挨您一顿数落。”
一旁倒茶的保姆这时候打趣一声:“分什么孟家陈家的,让清雾跟祁然早点结婚,不就是一家人了。”
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孟祁然跟着轻笑一声,却是没甚所谓的样子。
陈清雾看他一眼。
跟他从小一块儿长大,比谁都明白他这笑容的意思,他不置可否时,通常就是这般反应。
按理说早该漠然,但到底无法忽略那一瞬间跌落般的轻微失重感。
牌局重开,陈清雾顶了祁阿姨的缺。
孟祁然没事干,坐她身旁帮忙摸牌,一边问道:“我哥还没回来?”
孟叔叔说:“他约了人谈生意,今晚不一定回来吃饭。”
“什么生意,腊月二十八还得谈。”
“现在的年景你以为钱好赚?我看你是该跟你哥哥学学做事。”
孟祁然笑说:“您当我赛车赚奖金就更容易?”
祁阿姨这时候端着一盘甜点进来了,插话道:“那是,你的买命钱。”
“正规比赛安全得很。”
祁阿姨将甜点放在陈清雾手边的凳子上,“清雾你说说他,让他别去参加那什么摩托车锦标赛。”
孟祁然说:“雾雾你才应该帮我说说我妈,天天给我发比赛事故集锦,这谁受得了。”
陈清雾只是微笑,并不掺合他们拌嘴。
孟祁然拈起点心送进嘴里,一下皱起眉头,“您怎么不早说是榴莲馅的。”
“给雾雾做的,谁让你贪吃。”祁阿姨看一眼陈清雾的牌堆,笑了,伸手拍拍她肩膀,“好好打。”
孟叔叔笑道:“这什么意思?”
祁阿姨扬眉:“意思是清雾这把牌好得很,你们就等着掏钱吧。”
祁阿姨离开茶室去了会儿厨房,再回来时,这局已经结束。
“怎么样?赢了多少?”
陈清雾非常不好意思,“输了。”
“哎呀。”祁阿姨很是惋惜。
陈清雾起身让座,“阿姨您打吧,我牌技真的不行。可能飞机坐久了,头有点疼,我出去透透气。”
祁阿姨坐了下来,“多穿件衣服,外面冷。”
“嗯。”
孟祁然将陈清雾手腕一捉,“我陪你出去?”
“不用,我就去院子里转一下。”
陈清雾取了门口衣帽架上的棉服穿上,推门,一阵料峭寒风。
天已经黑了,前院里亮着灯。
走下台阶,似有什么落在脸上,寒凉的一个点,抬手一抹只有水渍,意识到是开始下雪了。
她走到树下的背风处,摸了摸棉服口袋。
烟还有一支,但打火机登机的时候丢弃了。
陈清雾将棉服拉链拉上,两手揣进口袋里,走出门去。
小区里不免俗地挂上了红色灯笼,沿路望过去暖融融的,雪是越下越大了,她拉上了风帽,脚步加快。
刚走出小区大门,一部黑色SUV驶了过来。
陈清雾往旁让了让,谁知那车缓慢刹停。
车窗落下,传来一道低沉声音:“清雾。”
隔着风声的缘故,听来两分缥缈。
陈清雾抬眼望去。
车里的人戴一副细框眼镜,神色平淡,极有一种薄雪孤屻的冷峻。
是孟祁然的哥哥,孟弗渊。
陈清雾赶紧打招呼:“渊哥哥。”
小时候刚学说话,很难发得出“弗”这个音,家长就让她省略了,直接叫“渊哥哥”。此后叫顺口了,一直没改——二十多年的习惯称呼,改起来反倒别扭。
孟弗渊看着她,“去哪儿?”
“出去买点东西。”
“走着去?”
“……嗯。”这附近最近的商超有一公里,走路倒也不算远。
“祁然呢?”
“在家里。”
“上车。送你过去。”
孟弗渊的口吻很是淡漠,听来毫无商榷的余地。
陈清雾便依言走过去拉开了车门。
她进来的一瞬,车内涌入一阵浅淡香气,偏冷的调子,像初春还未解冻的青绿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