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雾和朋友出去玩,逛博物馆遇到陶瓷相关的展品,解说时常会看见类似的目光,她始终觉得不好意思,因为只是术业有专攻罢了。
展厅里的作品,并不一定都对得上眼缘,所以有的大家看得久一些,有的只扫过两眼。
作为专业人士的陈清雾,则“花心博爱”得多,这里的每一件作品,她几乎都很喜欢。
她尤其热衷先看器物本身,再根据特质去推断制瓷人的生平,如果能猜中,她就觉得是意外之喜。
孟弗渊发现了她的自娱自乐,也加入进来。
遇到分歧之时,两人还会打赌。
玩得不亦乐乎之时,来到了七号与八号展厅的连接处。
前方便是庄世英的个人单元,主题名为“四序有花”,取自于韩偓“四序有花长见雨”这一句。
麦讯文看见这四字,几分怔忡,问陈清雾:“主题名字是谁拟定的?”
“一般都是策展团队。”
“他们确实认真研究过我奶奶的作品,这个主题,和她做的东西调性非常吻合。”
说完,麦讯文便迫不及待地步入八号展厅。
墙壁上张贴了庄世英的照片与个人简介,包含生卒年月,生平经历。
麦讯文和其父亲驻足,逐句阅读那上面的字,情绪分外复杂。
分明是熟悉不过的亲人,可仿佛变成了传记里的传奇。
庄世英的所有作品,按照青年、中年和晚年三个时期,进行了分类,每一阶段都各有特点,但也有纵贯始终的偏好与气质。
正如“四序有花”这四个字所归纳的,每一件作品,都有其直面苦难,枯木生花的乐观与豁达。
那件陈清雾千里迢迢带回来的珐琅彩钟形杯,被放置于中间的玻璃展柜之中,浴在温和的白光之下,有种淡雅温润的质地。
好似她这一生,所有的繁花与烈火,都被岁月包裹为毫不招摇的恬淡。
麦讯文一家,在展厅里停留许久,看过一遍之后,又回到第一件展品,从头看起。
而陈清雾则看得更加细致,看工艺,看烧成效果,也看创作思路。
在这安静的时空里,她好像正穿越生死与时空的隔阂,与前人对坐相谈。
这时候,姚哥陪同翟靖堂一道过来了。
姚哥向翟靖堂介绍说:“翟老师,这就是庄世英女士的家属,特意从美国赶过来的。”
翟靖堂向着麦讯文几人伸出手,颔首笑道:“幸会幸会!谢谢麦先生你们前后的奔忙和支持。”
麦讯文道:“我应该感谢你们才是,展览策划非常好,我担心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翟靖堂笑说:“能玉成此事,让庄老师的作品被更多人知晓,也是我的荣幸。我听说你和清雾是朋友是吧?这事儿最该感谢的是她,前前后后的,很多事情都是她在帮忙对接。”
陈清雾忙说:“没有没有,我就做了一点皮毛工作。”
麦讯文说:“我今晚就请陈小姐吃饭。”
“……说好了我和孟弗渊请的。”陈清雾笑说。
这时候,翟靖堂顺势看向了陈清雾身旁的孟弗渊。
陈清雾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作介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是我男朋友,孟弗渊。他和之前拜托您帮忙烧制陶瓷组件的SE Medical的负责人是合作关系。”
翟靖堂伸手,笑说:“幸会幸会。”
孟弗渊与其握手,笑说:“感谢您对我们工作的支持。”
他没有说,感谢翟靖堂对她的照顾。
陈清雾笑了笑,心想或许只有她自己一个人能领会这措辞的差异。
翟靖堂笑说:“我听说是用于医疗器械的阻燃材料,我也算是间接为医疗事业的发展做了贡献,这也是我的荣幸。”
一番闲谈之后,翟靖堂还有事,便准备走了。
临走前开了陈清雾一句玩笑:“我时不时会去逛你的网店,东西要好好做啊,我会偶尔下单检查作业的。”
陈清雾笑说:“压力好大。”
“有压力才能出更好的作品——我先走了,清雾,下次带你男朋友去瓷都玩,我招待你们。”
翟靖堂离开之后,麦讯文他们又重点看过几件作品,一一拍照留影,这才继续去往下个展厅。
麦讯文稍稍落后几步,与陈清雾同行,“谢谢你,我现在才具体明白了你那时候所说的,她不单单是我祖母,还是一位陶瓷艺术家的意思。”
陈清雾笑说:“不客气。能促成此事我也非常有成就感。”
孟弗渊全程没有打扰陈清雾与其他人的交谈。
他喜欢看她因为热爱的事业而熠熠生辉的模样,哪怕只是旁观,也觉得安心——这草台班子似的世界,还有人在认真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