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渡陈仓(77)
她出来的时候发现钟璟正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穿着她挑的深蓝色家居服,电视里放的是洪世贤的《回家的诱惑》。
林念真情实意地沉默片刻,而后费解:“你喜欢看……这一卦的?”
他摇摇头,动作僵硬地端起水杯递给她。
电视里,洪世贤正向自己老婆的闺蜜展现他那无处安放的骚气,可怜又卑微的林品如却被洪世贤的妈妈为难,态度恭顺而谦卑。
她好像有点儿懂了。
这小孩在脑补些什么东西?
林念没理那杯水,居高临下地揪住他的耳朵,分明力道轻得像给他挠痒,手下的耳根还是不争气地红了。
她恶意地摩挲起来,指尖描摹着他的耳廓,沿着那块软骨划下。
她在挑衅——让他亲口说出那个答案。
钟璟略抬起头,就见她穿着短袖短裤的棉质睡衣,发尾带着湿润的水汽,白皙的锁骨冒着点刚被热水抚过的薄红,细白的手臂伸到他耳畔,眼底隐隐闪烁着恶作剧般的得意。
客厅的灯光落在她身上,镀上一层鲜活的温柔。
外面风雪肆虐,屋内的温度却好像一路攀升。
钟璟仿佛终于认了输,将水杯放回茶几,站起身长臂一展,把面前整个人揽入怀中,手臂克制着力道,下身离她远了些——早在她细嫩的手指搭在他耳垂上那一刻,他就有了反应。
“要去见家长吗?”他低声道,“我有点紧张。”
灯火摇曳,散发着令人温暖的光亮,小萨蜷缩着尾巴窝在落地窗前,安静地用一双狗狗眼观察外面的风雪,它感受不到寒冷,天真地以为世界都像家里一样有温度,于是远阔山河皆失色。
曾经的钟璟像一条丧家之犬,眼睁睁看着上帝给他关上一扇门,又封上唯一的一扇窗,企图将那个脊背挺直的少年压垮在寒冷的冬夜。那些难以成眠的夜晚,连靠近林念身边都是一个奢望。
他一无所有,试探着将自己一身血肉剥离,献上唯一尚留余温的心脏,换取短暂的温暖时日。
钟璟总是不断麻痹自己:只要他变得优秀,足够配得上她,高傲的公主就会瞧他一眼。
可他没料到的是,公主次次向他伸出手,姿态仍高高在上,却足以让他沦陷。
怎么会有人对他这么好呢?
钟璟抱紧怀里柔软的身体,短暂迷离一瞬,像是被点点火星燎原,他身后是毁弃已久的废墟,面前却是广阔无垠的温柔星河。
他深陷其中,却忍不住自我否定。
凭什么呢?
他生来就该受苦,凭什么可以得到这么多善意?这件事听起来就像一个乞丐触到天边明月,只能发生在荒诞而美好的童话中。
“说什么呢?”
耳边似乎有人失笑,温热潮湿的吐息砸在颈间。
“你都敢在陌生姐姐家住下,每天任劳任怨给人家洗衣服做饭,还怕见个家长?”语气散漫,带着些调笑意味,想让他放轻松些。
林念垂在身侧的手臂抬起,想要摸摸他的脑袋,最后却只是安抚地拍拍少年的后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长成一个成熟男人的模样,肩宽背阔,单单一个身躯立在那,就仿佛能抵挡万千风雪。
钟璟感受到她的动作,想要将她拥得更紧些,抬眼望见落地窗外映着阑珊灯火。
遇见她之前,那些灯火对于他意味着客舟,没有一处属于他;如今却是归途,是茫茫冬夜里,等他驶停的港湾。
“姐姐家里呢,只有两位脾气不太好的老人,前段时间知道我退了婚,天天催我去相亲,”瞎话随口就来。
“所以他们会很高兴见到你的。”
钟璟低头对上林念的视线,看她眼里细碎的星光。
那一刹,有破碎的声音,阳光带着温柔而坚定的力道,照进沉寂已久遍布荒芜的深渊。
“我也很高兴。”他声音低哑,认真盯着她剔透的眸子,一字一句。
我也很高兴能被你带回家,见你生命中最亲近的人。
得到满意的回答,林念伸出细长的手指,抵着他坚硬的胸膛退了两步,顺势坐在沙发上。
这人还在发呆。
林念微眯起眼——他那里怎么起来这么一大块?
就是一个拥抱,这都还没亲上,就有反应了?
“你也过来坐着,不要挡到我看电视。”
她语气自然,伸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年轻人果然火气大,前几天还得亲一会,他才会面红耳赤推开她,自己跑进卫生间待半个多小时。怎么现在抱一抱都忍不住了。
电视里刚好放到片头曲,熟悉而又上头的曲调响起来。
“为所有爱执着的痛,
为所有恨执着的伤,
我已分不清爱与恨是否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