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摇只觉后背透着凉意:“那阁中之人是谁?”
“我正想问你呢!”姜且纳闷道,“你同那位贵客待了许久,竟不知他是谁?”
落摇:“……”
“山上的师兄弟们都好奇死了,他们得知你去拜见,催促我来打探……”姜且清清嗓子,又道,“我主要也是想看看你安顿下没有啦。”
落摇:“……”
眼看这新上山的小师妹神情恍惚,一副受到巨大冲击的模样,姜且心念一转,悟了:“难道你三个月前,在竹林里遇到的是那位贵客?”
“……对。”
“你也不知他是谁?”
“不知。”
“那你们交谈时……”
“我以为他是鬼圣先生,而我尚未拜入长生峰,只称呼他为前辈。”
一时沉默。
半晌后,姜且小心开口:“那个,我听师兄师姐们说,那位贵客很可能是魔域的……咳,你知道吧,那名字我不敢提。”
落摇:“魔尊夜……”
姜且连忙捂住她嘴:“别说出声啊,他那修为境界,别说同在长生峰,哪怕他在魔域,也能感知到!”
落摇眨巴眨巴眼。
姜且见她冷静下来,才松了手。
落摇:“真是他?”
姜且不敢出声,只用力点头。
又是针落可闻的沉默。
这次是落摇先开口:“师姐,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会儿。”
“好好好,那你休息,我先回去了。”姜且起身时又补一句,试图安慰她,“别想太多,你今日能走出逍遥阁,明日就能走下三界山。”
落摇:“……”
姜且也意识到自己这安慰人的话十分古怪,可她实在想不出别的词了,只能对落摇郑重点头,拍肩鼓励,先行一步了。
等人走远,落摇才慢慢坐到了椅子上。
小遮颤巍巍道:“大美……啊呸,他真是魔尊?”
它又觉得不可思议:“他怎么敢去东神山下?真当我们天界没人了吗!”
落摇给自己倒了杯茶,一边轻轻喝着茶一边把来龙去脉给梳理清楚了:“神魔大战后他失去魔髓,听闻苏醒后一直“罪业”缠身,在竹林时他身上涌动的黑气,想必就是“罪业”了。”
小遮跟上了她的思路:“他是冲着潭水中的至阳之力去的,至阳之力能溶解“罪业”!”
小遮又道:“还好我把潭水的至阳之力吸走了。”
之后小遮就昏迷了,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落摇道:“嗯,我又给了他三枚至阳丹。”
“啊?”小遮一愣,忙又道:“幸亏如此,不然我们很难全身而退。”
魔域那位年轻帝尊,是出了名的丧心病狂,若是没有还了那三枚至阳丹,只怕他们早像那些高等魔族一样,被捏爆心脏。
落摇没出声,她在思考。
小遮忍不住问道:“主人,现在该怎么办,真要与他合作?”
落摇抚弄着雪白的杯身,慢声道:“为什么不?魔尊也好,鬼圣也罢,无非是要鸿蒙树下的魔髓。”
小遮回过味来了:“也对。”哪怕合作的人是鬼圣,也还是给魔尊取魔髓。
“这未必不是机会,当年我费尽力气也没见着他,现在……”落摇转头,托腮看向远处的逍遥阁,“挺好,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小遮:“!”
它从落摇的发尖跳下,歪着脑袋看她。
二百年了,它再一次从她眼中看到了那促小火苗。
曾经的东神帝姬,可是年仅一百岁就凭一把残缺伞剑,横扫魔域的战神之女。
第13章 子时见
其实,落摇从未见过魔族那位年轻的帝尊。
只是从她走下鸿蒙树,有了自我觉知的那一刻,就对这个名字念念不忘。
落摇无聊时,总爱翻看母亲曾经的事迹,而最近最清晰最详细的记录,便是那场神魔大战。
由魔尊夜清掀起,天界四国应战,最后竟不得不请出古神烛照,才彻底镇压了他。
彼时的夜清也不过才三百岁,放到人间界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可他单枪匹马上神山,只身硬闯四位神帝布下的千重诛魔阵,以长剑直指鸿蒙树,逼得古神烛照现身。
世人皆知,魔尊被抽走魔髓,一败涂地。
世人都道,烛照大获全胜,再一次守护三界,庇佑天下人。
按理说,身为烛照的女儿,落摇应该开心,与有荣焉。
可是她不开心,不甘心。
是这个人,害得母亲沉睡。
是这个人,害得父亲落泪。
尚且年幼的落摇,最大的心愿是前往幽荧深渊,让那沉睡的帝尊彻底永眠。
人总要为年少轻狂付出代价。
落摇失去神骨后,再也没提过镇杀魔尊之事。
这二百年来,她过得散漫闲适,看似悠悠哉哉,可小遮知道,她日夜煎熬,无比痛苦,就像一只折翼的鸟儿,掉进深深的枯井中,只敢在深夜抬头,遥望那不可及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