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禾无言。
缇婴既怕他发火,又忍不住试探他的底线。
江雪禾垂下眼。
烛火在他长睫上投下一重阴影。
缇婴等得忐忑时,听到他说:“那好。”
他又不语了。
缇婴:“好什么?”
江雪禾抬目瞥她:“你既是我师妹,你做什么事,我替你担着就是。”
缇婴怔住。
江雪禾微笑:“左右你做的事,不过小打小闹,不伤大雅。谅你也做不出什么大恶事,谅你顶多是撒撒谎、吹吹牛,这种因果,我担了也无妨。”
缇婴闻言欣喜——喜爱他对她的偏心。
但她又困惑:“你怎么替我担?你又要施展什么法术吗?不会再来一个精忠阵吧——我不肯的。”
她盯着他:“我不想你再为我受伤了。”
江雪禾怔一怔。
在与缇婴相处的过程中,他了解她的薄情寡恩,便在一日日习惯下,很少对她有太多要求。他心中知道她喜欢他,但也知道这种喜欢的稀薄简单——若非他日日诱着她,勾着她,她也不会总是围着他。
他总是自诩凡事不出掌控。他连黥人咒都能控制,一个小姑娘的爱意,就算她没有,他也能激出来。
可是如今,江雪禾已然体会出几分恶果自食——他不知她的喜欢,稀薄到什么程度。
他不敢放手,又在试探的自唾后,不敢再次试探。
而在这时,缇婴说不想他受伤……他竟有些感动。
缇婴眨眼,不知他为什么又沉默了,不说话了。
缇婴声音抬高:“师兄!”
江雪禾睫毛颤一下,眸子望定她。
他想半晌,说:“不是施法。但我会为你担下的。”
缇婴:“怎么担嘛?你不告诉我,我就不和你好了。”
他脸色微变,温润的眸子一瞬锐利,紧盯着她。
缇婴被吓得差点改口。
但她在师兄面前,欺负他欺负惯了,她便克制着害怕,冷冷地抬着脸,不低头。
江雪禾在望了她半晌后,撇过脸,周身的寒气也淡了下去。
他道:“我看你是想再次试我的黥人咒发作。”
缇婴一愣,悄悄瞥他脸上没有浮现黑气后,她才感觉到那点儿后悔。
她嗫嚅半晌,小声:“对不起。”
江雪禾:“下次不要开这种玩笑了。”
他闭上眼。
他似沉静,又似难堪。篝火光映在他脸上,缇婴看到濛濛玉色,清艳如妖。
缇婴听到江雪禾声音很轻:“……别轻易说与我分开的话。我总在压抑情绪,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却必然不是什么好法子。越是压抑,爆发时越可怕。
“你年纪小,别承受我这种爆发。”
缇婴:“……”
她愣愣地看着靠坐在湿漉山壁边、闭目缓言的少年师兄。
他疲惫又从容,道袍拂地,衣宽而形瘦。在此幽闭山洞中,他身上的那点倦意恰到好处,让人望着他的雪白衣襟,生出摧毁凌、辱之意。
他的洁净安然,放大了缇婴对他的恶意。
他对她的诚实剖析,又让缇婴明白他对她的纵容。
她想做什么,他大约都是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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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雪禾靠着山壁闭目,与缇婴说完话后,便不再动弹不再开口。
忽而,他感觉到他手腕被一只冰凉的手拖住。
少女的手狠狠掐着他手腕。
那力道加了术法,连他都生出一点痛意。
江雪禾睁开眼低头。
不知何时,缇婴爬到了他身边。她跪在他掠地的衣袍上,一只手掐出术法,用水系法术凝了浅浅一层冰。她故意用自己的手去碰冰,沾了一手寒意后,就来抓他的手。
他低头看她,她仰脸露出笑容。
缇婴天真万分,又追问不住:“你之前说的,替我担了因果,到底怎么担?”
江雪禾不说话。
缇婴的笑容浮在眼中,跃跃欲试。
她甜甜道:“其实你不停转移话题,你不肯告诉我,我也是知道的——我不肯和你开阵和你施展法术,我不配合的话,你很难帮到我。恰恰我知道的法术阵法特别多,你瞒不住我。
“那你其实有一个最简单的、不需要开什么阵法的法子——和我双修,结契。
“你修为比我高,与我双修后,你就能替我担一部分因果,护着我。你就是打的这种主意,才怎么都不肯告诉我,是不是?”
江雪禾别开脸。
缇婴笑吟吟,又爬得更近一些,几乎要埋到他怀中去。
她好喜欢他这副任她所为的清淡模样:“你想与我双修哦?师兄你这个人,从不打无准备的仗,你是不是早就想和我双修了?那我要是不肯,你怎么办?你就一直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