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却仍有些不甘。
她想了想,洗漱后,穿上那身江雪禾托人送来的衣物,将自己打扮得鲜艳靓丽,乖乖去站在江雪禾与白鹿野的房门外,说要给送早膳。
白鹿野在楼下与南鸢用餐,不在屋中,屋中只有一人在。
她如黄鹂鸟报菜名一样,嘀嘀咕咕念了半天,甚至念错了好几个字,屋中却没人回应。
缇婴厚着脸皮:“师兄,那我进来,把饭给你放下,好不好?”
她端着盘子,声音甜美,动作暴力,一脚踹开木门。
进屋后,缇婴放下餐盘,就迫不及待去看江雪禾——
江雪禾盘腿坐于榻上,一身道袍堆叠,闭目入定。当真是在修行。
外面雨声淅淅沥沥,屋中光线轻暗,少年师兄如雪下青松,寂静、冽冽,巍然傲骨。
他亦有他的骄傲。
他不是永远的没脾气。
缇婴怔怔然,在他身畔坐下。
她轻唤:“师兄。”
江雪禾在入定,大约不知她到来。可他平时那么警惕,她进来了,他真的不知道吗?
……也许是,真的被她伤了心吧。
缇婴默默坐了半天,终是难过,拖拖拉拉地离开了。
一整日时间,她找各种理由进这个屋子。
江雪禾总是在修行,不睁眼。
到了黄昏时,缇婴在自己房中趴着发呆,收到白鹿野的通风报信,说江雪禾醒了。
缇婴忙从床上跳起,飞奔出门。
—
缇婴太着急,扑到门上,那门正打开,她撞入一人怀里。
鼻尖撞到雪香时,她便知道自己撞到了谁。
而江雪禾抬手揽住她肩,低头看她鼻梁,看有没有撞坏她。
缇婴仰脸,见他仍关心她,心中不禁微甜。
她糯糯地掐嗓子:“师兄。”
江雪禾将她拖拽到角落里,不要挡过道。
在缇婴想出来要说什么之前,他道:“我不能陪你玩了,你找你二师兄吧。”
缇婴愣住。
她沉脸:“为什么?”
江雪禾仍然平静:“我要修行。”
缇婴:“……你不是已经修行一整日了吗?”
江雪禾:“问题还没有解决……我得出门一趟。”
缇婴:“去哪里?”
江雪禾:“附近少人山林吧。”
缇婴冷着脸,她眸子湿润,微微泛红,像小小桃花瓣染了霜,颇有些被丢弃的脆弱伶仃。
江雪禾看她这样子,犹豫片刻后,他散发了一点气息。
缇婴缩眸,她看到江雪禾手指间,黑气萦绕,半只手臂青紫无比,血流不止,伤痕勒出了一段白骨森森。
他怕吓到她,只给她看了一眼,就重新放下袖子,遮挡住了腕骨。
缇婴:“黥人咒发作了?”
江雪禾:“别怕,和你没关系……我得处理一下。”
他迟疑一瞬,低头,在她脸上轻轻吻了一下。
—
这个吻,却让缇婴鼻尖忽一下酸。
她忍着泪,囫囵点点头。
可她又十分不安与惶然,不舍得他离开,她说:“雨好大的。”
江雪禾不在意:“正是借此,要与黥人咒争一线。”
缇婴:“我、我其实也要修炼,我要不要和你一起……”
江雪禾目光跳一下,又别开:“……不必了。”
缇婴懵然想到,他说不必,也许是因为,她的存在,会让黥人咒发作得更厉害。
黥人咒最忌心绪起伏,他平时都无恙,昨夜后却发作得这么厉害……她真的伤了他的心吗?
—
缇婴独自回到屋中。
江雪禾离开后,缇婴趴在窗边,看着外面雨丝绵绵。
南鸢不打扰她,但夜渐渐深了,雨水仍浩大,天地起雾。
南鸢:“小婴,该睡了。”
江雪禾仍没有回来。
缇婴浑浑噩噩地应了。
—
缇婴侧耳倾听,一道门外,偶尔有人脚步声经过,却没有一道是江雪禾的。
到了后半夜,隔壁床上的南鸢已经睡着,缇婴仍然清醒无比。
她实在受不住这种折磨,于是,她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只纸鹤,将一缕神识放入纸鹤身上。
窗子推开一角,纸鹤飞入雨夜。
—
深林大雨淋漓,天地滂沱浩荡如洪流浇灌。
江雪禾盘腿坐于大雨中,周身潮湿,一重重黑气枷锁一般,困住他。
带着神识的纸鹤飞入林中,被雨打湿,落到他肩膀上歇脚。
江雪禾睁开眼,低头看纸鹤。
—
缇婴躺在床榻间,面朝墙壁,细心地折纸鹤。
一只只纸鹤排着队,飞出窗子,带着她的希冀,去寻江雪禾。
—
一只只纸鹤沾了雨水,神识散了后,纸鹤落在江雪禾沾了泥水的衣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