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记这个做什么?
二人之间,一时有些静。
缇婴哪里忍得住这种沉默?
她没矜持多久,就眨巴着眼:“我已经离开师门,我和前师父都说好了,我要拜新的门派……你不是我师兄了。”
江雪禾早有准备:“师父早有嘱咐,不论你去哪里,你若叫我一声‘师兄’,我都应保护你。不知你愿意叫我师兄吗?”
缇婴眼中流着玉水一样的光,明灿,夺目,清澈。
她装作没听到他的话,别过脸,低头快速藏好自己手里的针。她手拢着心口,微微侧身,是一个回避又害羞的动作。
而她就是这样,仍掩饰不住那份雀跃——
缇婴:“你真的是我师兄?你也被我们连累,在被追杀吗?你身上怎么、怎么有……”
她比划时,突然愣一下,发现江雪禾脸上的伤痕没有了,那些伤痕,掩入脖颈,掠入领内,未至下巴……
缇婴愣住。
在她迷茫之时,江雪禾看她对自己不那么防备了,便牵起她,带她离开墙角,让她坐下来。
江雪禾选一些能说的:“你问的是我身上的‘十方俱灭黥人咒’吗?”
缇婴一惊:他果然知道这个咒!
江雪禾态度倒是平和:“这是我自己给自己下的咒。”
缇婴:“?”
她怕黥人咒怕得要死,还有人主动给自己下咒?有病哦?
江雪禾许是被她的表情逗笑。
这位虽然温和、却很少笑的师兄在此时笑了一下。
他告诉缇婴——
“我以前呢,不算什么好人。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只要有人要求,我都做的。”
缇婴懵:“那是什么?杀手吗?”
烛火微微,缇婴仰着头看师兄。师兄与她讲故事,她则偷偷眨着眼,对比现在的师兄,和自己之前偷偷掀风帽看到的一点儿样子。
她心不在焉,江雪禾的话便如含着沙子的水,从她耳边缓缓流过。
江雪禾告诉她,他以前隶属一个组织,做很多坏事,办很多买卖,杀很多生灵。那样的日子没什么未来,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对。
但有一天,他意识到自己生活在一片地狱中。他不想再那样,他想自救。
江雪禾回忆:“我从师父那里听到黥人咒这个阵法。我向来摸索什么学什么都很容易,我便给自己下了十方俱灭黥人咒——
“我所有的生机、身上珍贵的,都被封印。我背负起我自己所做的罪孽,去平我自己身上的孽。
“这一次来五毒林找酸与……一方面是为了师妹,另一方面,是我身上的罪孽,指引我来此,杀掉酸与,为那些曾被酸与害死的人们复仇。
“黥人咒是我自己下给自己的。我每平息一方身上的冤孽,咒术便会解开一部分。这些年,我已经解开不少了……”
说到此,江雪禾心情也有些好。
他弯了下眼睛:“我曾想着,待我解开了所有咒术,恢复了真实的自己,便回千山,去见一见师父,见一见师父一直念叨的小师妹,没想到……”
他俯眼,目光温润地望着缇婴。
没想到,他尚未回去,小师妹已走出千山穿越峻岭,来到了他面前。
怕被他发现她在走神偷看他的脸,缇婴没听清他在念叨些什么,她打断他的话:
“那你如果以前不是好人,为什么有一天突然就醒悟了啊?总要有什么契机吧。”
江雪禾眸光闪一闪。
他温声:“我的幸运,正是遇到师父……与你啊。”
缇婴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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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呆呆地仰着头看他。
或许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他曾经不是好人,所以他身上总是有些过于宽容的好坏界限模糊的惑人感。
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会。
他会察言观色,会哄自己,说话像抹蜜一样甜……
他像天地间干净清润的雪一样。
完美得很虚假。
偏偏缇婴吃这套——
她太小孩心性,太霸道任性唯我独尊了。她喜欢有人哄自己,享受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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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雪禾这边还在想法子让她相信自己,就见缇婴张开双臂,露出笑容。
她撒娇着就要他抱了:“师兄!”
这声“师兄”,叫得好是情真意切。
怀里贴着温热的小女孩,江雪禾心情略微复杂:小师妹真的,太“任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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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京门中,夜里的不速之客走后,五位长老商议四大门派联手办弟子选赛之事。
而比起选弟子,更严重的恐怕是——其他三大派到来,恐怕会左右玉京门的下一任掌教人选。
稍有不慎,玉京门会沦为他派的傀儡。
花长老为此发愁,旁边的一位葛长老慢悠悠说:“我觉得,这也不算坏事。玉京门闭门造车多年,和别的门派交流一二,也没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