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脸间, 少年唇齿间似有血渍,笑嘻嘻:“小婴,多谢了。”
缇婴:“不用……”
她迟钝地去看对面的反应。
江雪禾颀长秀拔, 站在叶落处,帷帽挡着他的面容。
缇婴:“夜杀哥哥, 要不,你就认输吧, 你……”
“你觉得我是凡人,没有你们那样的修为法力,我就会输?”喘气剧烈的少年笑起来,黑暗中,他发尾沾着黏腻的血与土,被打得灰扑扑的面容扬起来,朝着江雪禾的方向,却戏谑,“你难道没发现么?你这位师兄,才是奈何不了我的。”
缇婴怔然,再次看江雪禾。
她只看到叶阔树深,掩在树下的少年师兄青衣与帷帽飞扬,如一团雾般模糊。
夜杀眼中浮起嗜血的冷光,咧嘴笑时,既明媚,又阴狠,全是朝着江雪禾的。
夜杀抽丝剥茧:“如果你们说的话是真的,如果你们没有骗我,这里只是一个幻境,我只是江雪禾的一道分化身……那江雪禾为什么收不回我呢?”
他恶劣满满地冲江雪禾笑:“也许是因为,在这个幻境中,我才是主体,他才是想鸠占鹊巢的那个吧。
“得不到我的许可,他就永远收不回我。不妨让他退一步,让我收了他,如何?”
缇婴惊愕。
她立刻扭头去看江雪禾。
在少年夜杀大放厥词间,江雪禾清清簌簌,从树下走了出来。他摘下帷帽,露出了与夜杀九成相似的面容。
他只是更淡一些,更雅一些,更妖一些罢了。
江雪禾没有否认夜杀的话,他温温和和:“夜杀,你是我设给自己的一把锁。梦貘珠要对付我,只能从你身上入手。这个幻境中,确实你是主魂,我是依附的、使了些手段才能进来的。因为我原本,是不可能进来的。
“你不妨想一想,我为什么非要使手段,也要进来。你幼稚鲁莽,性烈又冷,行事无顾忌,又在幻境中不知被侵蚀浸染了多久,你若是觉得这样的你,适合收服我,护住大家一同出梦,我将魂魄给你也无妨。”
他轻轻撩目,仍是温柔雅致的:“你可以吗?”
夜杀:“……”
打蛇打七寸。
缇婴亲眼看着,夜杀起初被江雪禾贬,眼中带笑,笑意越浓,杀性越重。但在江雪禾说完,轻描淡写地询问夜杀“你可以吗”的时候,夜杀沉默了。
夜杀脸色难看。
但他不蠢。
他看着江雪禾,半晌淡声:“你们编的故事,我一个字都不信。”
缇婴呆呆看他:……你刚才还说你相信我的呀?
都是演的吗?!
呃。
师兄……果然比她更了解夜杀哥哥,是吧。
缇婴无措间,听江雪禾温声:“无妨,既然无法统一意见,同行一路,也许会改变你的想法。”
夜杀笑着反驳:“也许是你改变主意,愿意与我合二为一呢?”
江雪禾垂眼浅笑,平静和气:“也未尝不可。”
他瞬间将夜杀气得掉头就走。
缇婴:……妖孽师兄要气死少年的他自己啦。
缇婴着急看看黑着脸掉头走的少年,再看看身后的江雪禾。
她犹豫一下,结结巴巴:“夜杀哥哥……”
她还没说完,就听江雪禾轻声:“夜杀年纪小,经历太浅,又受我刺激,正是需要你安抚的时候。你去吧。”
缇婴:“……”
她本就想去,但是他说出来,她为何有点儿对不起他的心虚感呢?
缇婴自我强调:“夜杀哥哥此时很难过,他难过你也不好受,我是为了你好。”
江雪禾心想:夜杀怎可能难过?
他了解少年时的自己——冷情冷血,热爱杀戮。
其实到现在,江雪禾都不怎么动情,不怎么为身边人而露出情绪。
江雪禾却并不说出来,只是点头。
缇婴虽觉得他落寞的样子疑似可怜,但她也是个心狠的小姑娘,已经和他说清了,她掉头就走。
她听到身后师兄柔声:“小婴。”
缇婴回头,看江雪禾说:“看完后早些来找我。我有些猜测要与你说,你之前说的柳轻眉的秘密,不是说要告诉我吗?”
缇婴连忙点头,应了此事。
缇婴便十分忙碌。
江雪禾去布结界,给他们躲人休息的时间。
缇婴上半夜去陪夜杀。
少年自己烧了篝火,自己熟练地取暖,沉静地看着火星。婚服早就脱了,现在穿的,还是江雪禾给的武袍。
夜杀静然不语。
缇婴想到他今日的遭遇,便硬是从他漆黑幽静的眼中,看出了些“惆怅”“黯然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