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呈也并非没有牺牲的决心。
他只是想让韦不应比自己更惨一些,让韦不应什么都得不到。
在那个雨夜,叶呈和自己的亲信一同摸进主帅军帐中,砍下了韦不应的头颅,用邪法,将韦不应的身体和魂魄用得彻底——
他们造出了一个“鬼将军”。
鬼将军带领众将士,在巫神宫的援助到来前,抵抗住了秽鬼潮。
他们对外宣称,鬼将军是叶呈。
一半将士死于人祭中,一半将士死于战火中,大英雄与罪恶者皆是叶呈。
--
柳轻眉托着腮,淡淡说:“他不是想娶我吗?那我就给他未婚夫的身份。
“他不是想当英雄吗?那我就要柳叶城的人都记得他,记得他的大义,记得他的牺牲,记得将唾沫星子吐在叶家门口,让他活着的老娘无处可去。”
柳轻眉唇角浮一丝笑:“我要让叶老夫人住在阿应曾经住过的村中。我把叶呈做的事,全都告诉了她——巨大的压力和对我的畏惧,压倒了那老妇人,那老婆子没想到我是这么一个蛇蝎心肠的人,要她日日夜夜受折磨,她恨毒了我。
“我就要这里所有的人都记得叶呈。
“我要一日日念叨,绝不让每一个人忘掉叶呈。
“这不是叶呈想要的荣誉吗?生前他没得到,没关系,他死后,我给他啊。”
缇婴怔怔地看着柳轻眉。
她脑中一片乱。
她觉得柳轻眉这样开诚布公不对劲,她又忍不住被这个疯女人吸引。
缇婴询问:“那韦不应呢?”
柳轻眉掀眼皮,撩目。
她轻声,笑容神秘:“他活在我心里。”
缇婴:“不、不对……”
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不知是不是屋中太过闷热,她心中更加燥,心跳也变快。
缇婴在一片混沌中,努力思考:“你的目的、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柳轻眉:“是来世。”
窗外电光再亮。
--
当日那少女奔跑在城楼上,看着大厦倾,看着楼台塌,看着夕阳如残血,鬼将军在战场上战到最后一刻。
在鬼将军死不瞑目地倒下时,巫神宫的救兵们终于到了。
那时她跪在城楼上,看到他们的法术如雨如光,灭了战场了的火,束缚了无数趴在死人身上吞食的秽鬼。
夕阳如血,人求来世。
柳轻眉心中想:凡人穷尽所有想到的人祭法子,在修士面前不值一提。
修士随意一挥,便能困住一秽鬼。凡人成了厉鬼,成了鬼将军,才能与秽鬼为战。
他们算什么呢?
在巨大而瑰丽的神力之下,凡人一生,到底算什么呢?
--
柳轻眉笑意微微:“秽鬼潮之后,我求问天命,询问天道。巫神宫以为我对修行有兴趣,怜悯地告诉我,我既没有灵根,也没有神力,无论是修仙还是修神,我都没有天赋。
“我是最普通的那一类凡人——在巨大的天命之下,我无能为力。”
柳轻眉抬眼:“可我偏偏要逆天命。天道不允我的,我便要推翻那天道。
“我发誓——无论以任何方式,无论如何面目全非,都要逆改命运,都要求到一个来世。”
--
缇婴站起。
她声音抬高:“不对!”
她此时已压制不住体内的燥,她知道一定哪里出了问题。
缇婴怒视柳轻眉:“如果韦不应是鬼将军,韦不应的魂魄被撕裂开,分给参与人祭的人,那些人祭的其他人,不都是可以入轮回的么?
“以你的报复心,叶呈死了,你也不会善罢甘休……可他既然受了韦不应的好,那他便是可以入轮回的,你的报覆没有对象啊?除非、你知道……叶呈在某个地方,他存在着!”
--
此时此夜,江雪禾在柳家与道士们联手捉鬼。
他中途遇到了一个熟悉的妖。
这妖是那个古战场中被缇婴所捉、前几日被他在水牢中救出来的假将军。
假将军引开其他道士,悄悄叫他:“恩人、恩人!这边!”
江雪禾扮着“缇婴”,被假将军引到一荫蔽处,听那假将军气愤不平又自鸣得意:“恩人,我其实是故意被你们捉住的,故意来柳家的……我想救一个人,不对,是一个鬼!”
江雪禾平静:“鬼将军?”
妖物一愣:“你怎么知道……恩人你会帮我吗?”
江雪禾淡然:“先救救看吧。”
……救了之后,才知道他们有什么目的。
江雪禾与这假将军联手,摆脱那些院中乱窜的道士,终于摸到了院中那到处跑的厉鬼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