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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有了数。
柳叶城若已经是一座鬼城,整整大半年,江雪禾到底在和什么玩意儿打交道?
就算他对这半路师兄有些不喜,可江雪禾此时恐怕与缇婴双双被困,他少不得担心。
然而若折返……想想那毕方,白鹿野心中一顿:这大妖,有没有见过缇婴呢?
他一人很难降服毕方来问话,若找个帮手……
白鹿野将目光投向了两条街外、傲然矗立于云雾间的“神女宫”。
整整半个时辰后,白鹿野踏入“神女宫”,领到了排队名牒。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他进入讲法堂,去向神女诉说自己的难题,叩拜神女。
殿门缓缓打开。
白鹿野热心地拱手,笑意浅浅浮在微挑的一双桃花眼中:“神女大人……”
白衫女子背对着他,乌发边,蒙眼布带被殿外吹入的风牵着扬起。
树叶婆娑落光,神女宫中的仙乐法音,聒动天地,若有若无地被格挡在外。
白鹿野眸子轻轻一颤。
她回了身。
南鸢蒙着眼,朝向他的方向。
黄昏的光从白鹿野身后的殿外照入,流金一般奔泻而来,让视线变得一派朦胧、模糊,只看得到大片大片的柔白色,宛如雾中浮动的水烟。
风拍打衣袍与拱起的手腕,白鹿野久久未动。
心间仿有碎珠,在她回身刹那,碎珠辟里啪啦落了一地。他俯下身去捡那一颗颗碎珠,却在这个空隙间,向她投去了一眼又一眼。
南鸢立在烟岚云岫间,垂眼间,静美圣洁:“我‘看’到了你的拜访。白公子,我说过,有缘再会。”
有缘千里来相会。
她从命运的万千可能中看到了他的到来。
她伸出手,握住了那根有他的可能的弦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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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叶城中,缇婴正到了要被江雪禾送走的日子。
她郁郁寡欢。
因对师兄有些怨气,江雪禾帮她整理包袱时,她一径抱着臂靠窗而站,扭头专注看着院中的花草葳蕤。
叶大成荫,荫蔽帘幕。
从天亮到天暗,让人几多惆怅。
缇婴听到江雪禾的轻声细语:“一会儿天暗了,我送你出去。你我踪迹,最好不要被他人知道,好便宜我行事。”
缇婴心想:哦,是说我人走了,你还要装作我人没走,不告诉任何人?你要从我的行综上做文章?
她满脑子想法,偏偏不开口,自己憋在心中。
只因她心中记恨——记恨他昨夜的拒绝。
她羞窘回屋,照镜子时,发现自己唇瓣鲜妍水润,花瓣一般,哪里有起什么皮?
他睁眼说瞎话,不过是搪塞她罢了。
缇婴心中再次生了几分怀疑:夜杀对她那么明确的喜欢,难道都是假的?师兄本人,只把她当妹妹?说要和她成亲,只是因为知道她不肯,他找个借口拒绝她?
那她……岂不是自作多情很久了?
她懵懵懂懂,犯傻了一次又一次,他江雪禾,全都看在眼中,心知肚明?
说不定她辗转反侧间,他还在头疼,怎么拒绝这个觊觎他的小师妹,才不伤了二人间的情分?
可他平时对她很亲近啊……那都是师兄对师妹的关照?
他只把她当妹妹?
缇婴脸色阴晴不定。
她什么情绪都放在脸上,这样想时,剜向江雪禾的眼神,便如刀子一般,恨不得扎得她一身血。
江雪禾似有所感,回过头,缇婴却重重哼一声,扭过了脸,拒绝看他。
江雪禾:“……”
他半晌道:“小婴,你有和你二师兄联络吗?”
缇婴和白鹿野失联已经好几日。
但她怪罪江雪禾,心想自己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师兄。她张口就来:“联络了呀。我二师兄说在我们约好的地方接我。”
江雪禾一怔。
他蹙眉:“真的?”
……这和他的猜测,又偏差了。难道是他想多了,柳叶城很正常,小师妹当真能出去?
他这副不相信她的模样,惹恼了缇婴。
缇婴像是被踩住尾巴,嚣张跳起来:“当然啦。我不光和二师兄有了联系,我还和叶师兄说上话了呢。叶师兄可担心我了,一直问我在哪里,要不要他相助,他还想来找我呢。”
江雪禾眉头蹙起。
他语气古怪:“叶穿林?你和他有什么好说的。”
他的小师妹任性无比,他才起个话头,她掉头便走,根本不听他说教。
江雪禾停顿很久,才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低头继续为她整理包袱。
柳叶城情况问题很大。
他怎么都应该先哄好缇婴,哄走她……他对她的喜欢越来越难控制,她再待在他身边,他只怕自己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