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伪装的、难以掩饰怨毒的声音传来:“娘子,下轿吧。”
酸与迫不及待地散发秽息,整片树林枝叶凋零。
新娘子面上的喜帕被风吹开一角。
江雪禾要下轿时,酸与忽然暴怒:“你和仙门弟子串通一气,要来杀我,是不是?”
江雪禾弯腰的动作一顿。
被风吹开一角的盖头,让他看到周围环境与方才已经发生了变化。
这里倏地出现一座绣阁,红绸变成白绸,燃烧的高烛被鬼火熄灭,万鬼齐哭。
站在面前的新郎步伐越来越僵硬,鲜红袍袖向下滴血,眼睛渗血。
新郎咧着嘴哭,空洞无瞳的眼睛朝向他,森然万分。
江雪禾淡定。
磷火青青,脚下爬山虎偷袭他时,他反掌一个结印,就让那妖气近不得他的身。
江雪禾想,眼前一幕,应当是酸与死的那一日发生的事。
酸与仍在幽怨,向新娘伸手:“我与你情深似海,你却全在骗我……你——你是谁?!”
他声音变了。
若说之前是演戏,想让被逼入花轿的小姑娘假扮新娘,看自己死前发生的事。那此时新娘出了轿,弯腰后站直,瘦而高的身量,哪是那个小姑娘的?
面前的人戴着盖头,长身玉立,看不到面容,却气度雅致安然……
酸与神色骤变,在少女香甜的气息中,感应到了年轻男子的气息。他登时明白了怎么回事。
酸与尖啸,身上妖气开始遮掩不住,使得周身渐涨。他向新娘扑去:
“好啊,你们这对有情师兄妹,欺负我没眼睛,要骗我!
“嘿嘿,你疼你的师妹,以为我会放过你?进了我的五毒林,谁也别想逃!”
妖怪裹挟着妖力,要吞噬眼前的新娘。
新娘袍袖荡开,周身爆发出凛冽无比的寒气。
只在一瞬间,江雪禾破开酸与困住他的招式,整个人一旋,与酸与过了一招。
他的术法不见得厉害,却出其不意让酸与退了一步。
在自己的老巢中,酸与能够用眼睛看人——
他看到喜帕被吹飞,在半空中打旋儿。乱叶掀起,少年郎身上的嫁衣也在一瞬间破开。
皎月如霜,江雪禾立于树尖枝梢,风帽覆身,腕间发带与玄衣一同翻飞。
酸与:“你是何人?”
皎月悬在天边,黑衣少年在罡风下,微微抬眸:“杀你的人。”
酸与冷笑:“小小少年,口气很大。玉京门都不杀我,凭你也配?”
一人一妖缠斗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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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缇婴不断呼着“救命”,在林中穿梭。
被困五毒林、连续三日都走不出的唯一好处是,她大约弄明白了哪里有树,哪里有路;哪里可以设埋伏,哪里藏着的小妖多。
于是,十来个前来追杀的师兄妹被缇婴引着,在林中越走越深,时而看到小妖们桀桀笑着,向他们偷袭。
他们斩杀小妖,开始急躁。
师兄让他们不要着急:“缇婴这小丫头片子,法力不行,资质不行,却最是诡计多端。大家别追那些妖,盯着缇婴,别让小妖女又跑了。”
头顶传来娇俏的少女声音:“你们在找我?”
众人当即祭出法器,向出声的地方打去。
那藏在树上的女孩儿有点狼狈地躲开,从树上掉下,噗通一声。
她含着水雾的眼睛瞪一眼他们。
众人提气:“是缇婴!”
缇婴好像很不甘心,又着急无比,她拖着受伤的身体,朝密林深处跑。
女孩身形纤纤,发带扬飞,然而身上衣物脏污,逃跑的姿势,一瘸一拐。
追她的这行人有了信心:“她受伤了。”
是了,陈大告诉过他们,五毒林中的大妖不会放过缇婴。缇婴命真不好,她这么狼狈,必然是被那大妖追的。
追缇婴的人一路深入密林,前方少女的身形在烟雾中时隐时现,却一直能看得到。
为首的师兄高声劝降:“缇婴,你听着!你不必逃!你逃什么,难道我们比这林中大妖更可怕吗?大妖要杀你,我们却只是要知道你藏着的秘密罢了。只要你告诉我们,我们可以帮你对付那大妖,带你出这个五毒林。”
他说得更诚恳:“你一个乡下来的野孩子,以你的资质,真以为能被玉京门看中?人家玉京门多厉害,收的徒弟,哪个不是天纵奇才?你想想,你配吗?”
也许他说的话起了作用,他发现前方逃跑的女孩藏在一棵树后,她喘息躲藏间,有些迷惘地向自己探了一眼。
说话的师兄便在身后做手势,示意师弟师妹们莫要打草惊蛇。
他带着笑:“我们和你无冤无仇,我们要知道的,只是你师父藏着的那个秘密罢了。你想想,你年纪小小,跟着你师父修行也没修几年,他本事远不如我们师门,没教你什么厉害本事,还要你一路逃亡。